她不知道要如何向阮娘比出淩央的辭賦意境。
淩央練字也有幾個月了,成效很快,也放平了心态在竹簡上書寫。
他不在家時,她翻閱過竹簡上的新字。
字形勉強能看,一看内容就是他自己所作。
可他辭賦之中的意境和意向都不大好,多出現鬼神、病身、殘月、糜爛枯朽的草木等,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寫他自己。
寫他自己無用,寫他多災多病、空懷大志,寫他連心愛的女子都無法養活,枉為男兒。
可這些事,這些挫折,外面受的諸多侮辱委屈,他一件都沒和霍晚绛說過。
霍晚绛越想越替他難過。
她不覺得淩央無用,淩央已經盡力了。
他曾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卻為了連她都不怎麼放在心上的一件小事,日日在外接受磋磨,人都變黑變瘦了。
她從沒求着淩央為她做這些事,畢竟他自己都是受過重傷的人,她身為妻子,同樣無法買來上好的藥材給他補身。
愛要相互付出,絕非一味索取,淩央為她,她也要為淩央才是。
接下來幾天,霍晚绛跟着阿麗進山采藥時,幹勁都足了許多。
眨眼就到六月中旬。
霍晚绛偷偷采藥以來賺取的錢,勉強夠他們吃喝上的開支,可若要給淩央買補藥,遠遠不夠。
淩央又早起出門謀生路去了,阮娘也被她勸着待在家中,操持好家裡的事即可。
她照例安靜等候在小院後門。
她和阿麗約定好了,每當要外出采藥,阿麗敲響後門悄悄叫她就好。
可今日,阿麗一敲開門,霍晚绛還沒高興地挽上她的手,阿麗就慚愧道:“女郎,恕我以後不能帶着你一起采藥了。”
霍晚绛細眉一動,拉上阿麗粗糙的雙手,不用她比劃,阿麗也知道她想問什麼。
阿麗忙抽回手,擺手解釋道:“你放心,劉郎君不知道此事。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找到了别的賺錢路子,以後大抵不會進山了,對不起啊。”
霍晚绛比道:【什麼路子?我能做嗎?】
阿麗張大嘴:“你不知道?你聽說過陛下後宮那位霍夫人嗎?她極其喜愛咱們南海的皿珠,陛下格外恩寵她,便下令在南海采珠。采到皿珠之人賞千金呢!這件事交給了梧州雲家在辦,雲家便在我們青蓮鎮海域也開辟了一個珠場,已有不少人前赴後繼去珠場了。”
采珠?
霍晚绛:【那豈不是要下水?】
阿麗點頭:“是啊,而且要下海水,幸好我精通水性。與其日日靠那麼一點草藥賺錢,還得時時提防山中野獸,倒不如跟着他們一起采珠搏一把。就在前幾天,有個廣源鎮的人采到了一顆,雲家出手爽快,當真給了他千錢。”
“聽說雲家珠場還提供一日兩餐飯食,隻要去做,就有口飯吃。就算我采不到,但有個地方吃飯,也好過白白消耗善堂一份口糧。”
賞千金。
霍晚绛聽得蠢蠢欲動。
若是她也能跟着去采珠,運氣好的話,豈不是一本萬利的事?
她拉住阿麗,苦苦比劃着央求她:【阿麗姑娘,求求你帶我一塊吧,我雖不通水性,可我學什麼都學得快。】
阿麗皺緊眉,猶猶豫豫:“我、我不敢賭,女郎,我不敢拿你的性命去賭。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劉郎君會生氣的。”
現在已經不是淩央生不生氣的問題,霍晚绛什麼賺錢的門路都想到了,可來錢都少,長此以往,生存都是困難。
别說是在鎮子上做些小買賣,就怕哪一日連綠豆都買不起,這個天能把他們活活熱死。
霍晚绛在後門站着哀求了阿麗好半日,她終于松口:“好,我願意帶你一起。隻是在你完全沒學會閉氣下水前,我不會讓你碰水。”
......
當天夜裡,淩央居然意外帶回幾匹布料回家。
原來他這幾天都去鎮子上的染坊幫工,不要工錢,隻要人家拿布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