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夢見或者說所經曆的事情，豈是一時之間能說得完的？

　　衛後笑盈盈問道：“夢見什麼啦？莫不是夢見被父皇責罰？”

　　聽她提及晉武，淩央的眸光瞬間陰冷得可怕，衛後身邊幾名貼身宮人冷不丁對上他的目光，皆被吓得脊背發寒。

　　太詭異了，小小年紀的太子怎麼會有如此重的殺氣。

　　淩央皮笑肉不笑，順着衛後的話接了下去：“是，兒臣夢見被父皇責罰。”

　　衛後擡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傻孩子，你父皇心疼你還來不及，怎會責罰？乖，等會兒再吃一劑藥，乖乖睡上一覺，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淩央不肯依，一把拉住她，頓了許久，他才問道：“小舅舅呢？四弟呢？長搏侯世子呢？還有何玉和于問他們呢？”

　　“唔......我、我的太子妃，呢？”

　　衛後與宮人們面面相觑。

　　他怎麼一下子問起這麼多人來？更何況，這些人之中，有個太子妃才是最令人意外的。

　　他前日不是還口口聲聲地向她撒氣，說自己不喜歡那個小啞巴。

　　衛後忙讓所有宮人都退出寝殿。

　　“央兒，告訴母後，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事？”

　　淩央卻萬般急切地抓着她的雙臂：“母後，您先告訴我，小舅舅他們是不是平安無事？”

　　衛後點頭：“是啊，你病中他還來看過你一次，說等你病好，你們一起去上林苑玩。至于長搏侯世子——他還是那個老樣子，今天去掏霍家樹上的鳥蛋，明天追姬家的狗，怎麼了？”

　　聽到他們全都在，全都平安無事，淩央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母後方才說他在病中。

　　淩央再次環視殿内光景，盛夏，烈陽，布滿紅疹的四肢......

　　蓮子羹，現在是他吃下那碗蓮子羹的時間，也就意味着他才九歲。

　　實在可惜。

　　淩央不禁黯然神傷，若是他能回來得更早一些就好了，阿绛說不準就不會變成小啞巴。

　　她現在才七歲，已經不能說話了。

　　衛後又一次輕聲細語把淩央哄睡着了。

　　等她離開，淩央卻倏然睜大一雙眼睛。

　　他睡不着，根本睡不着，亦或者說他根本不敢睡。

　　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還好好的，這樣的夢他不敢随意醒來。

　　一連過去好幾日，淩央才敢确信，現在的他，當真是重生回九歲這年。

　　很好。

　　衛後再次來東宮探望他。

　　“嗯，紅疹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往後可要注意，任何帶蓮子的東西都不能碰，知道了麼？”

　　淩央呆呆點頭：“知道了。”

　　見他走神，衛後伸出指尖點了點他的額頭：“不專心，在想什麼呢？”

　　淩央回過神，望着她眼下初現的細紋，無比認真道：“母後，等霍老将軍離世，你能不能把阿绛接進宮中當成公主養。”

　　衛後驚訝掩唇，不忘用力掐淩央的嘴：“你這混小子，胡說八道什麼呢？老将軍還好好的......下次這種話，千萬不要在外人面前說。”

　　淩央被她掐得吃痛，隻能淚眼汪汪地點頭：“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