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杜撰出來的傳說,郎君大可上書朝廷如實禀報,陛下自會撤回此令。我知梧州雲家家大業大,不缺這些錢,可你看看這些采珠人,雲郎君,你當真能忍心?”
他敢直言,正是因為他看人很準,覺得雲頌絕不像别的商賈公子。
雲頌搖頭:“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霍夫人不愛聽這些實話。她要的,便是那美鲛人親自哭成的,你明白麼?”
“就算沒了雲家,朝廷也會讓别人接手操辦此事;就算雲家不安排我來青蓮鎮,也會安排家族其他人過來。你見識過真正的采珠場嗎?我祖父便是靠珠場發家,幼時我曾去見識過,那裡的采珠人......”
他垂下了眼:“采珠人挨打挨餓是家常便飯,甚至比匈奴俘虜還要低賤。若青蓮鎮無我,境況隻會更糟。”
“此次機遇于雲家而言便是翻身的機會,晉武一朝嚴厲制定了晉人的三六九等,士農工商,我們商人永遠不可能為世人所接納。雲家需要這機會,我更需要,無論如何我也不會離開青蓮鎮,劉郎君,你死了這條心吧。”
淩央還是不肯放棄,他低聲道:“機遇?你若是缺乏機遇,我倒是可以給你一條路。”
雲頌輕聲笑了笑:“劉郎君莫不是要飛鴿傳信,令楚王召我去楚地做官?”
淩央震驚不已,原來,雲頌都已經知道,亦或是猜到了?
雲頌擺手:“謝過郎君賞識,隻是你應當明白,人生在世,有諸多不得已,更有人背負了諸多重擔。是故明明是違心之事、自己最厭憎之事,也隻能硬着頭皮迎上,盡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和手段,圓得好看些。”
“而我雲頌,一不受嗟來之食,二無功不受祿。想要往上爬,我隻憑自己,也憑這一點點良心。”
淩央拱手:“少主這樣的人埋沒在嶺南,确實是天下人之失,今日一言,在下受教了。”
......
淩央從珠場回家,院門一開,第一個迎接他的不再是旺财,也不是霍晚绛,而是衛骁。
見到衛骁,淩央方才的複雜心緒皆一掃而空:“小舅舅,您回家了?”
衛骁點頭:“嗯,我知道你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了。進山,我們打點野味好好給你和霍女郎補補身體。”
說罷,便把一副弓箭遞到他手中,一看便是衛骁新買回的。
淩央伸着脖子看向院内:“總聽你這般叫阿绛,很是别扭;可聽你叫她弟妹吧,更是别扭。”
衛骁挑眉:“那如何?”
淩央想了想,道:“不如你也和我一般叫她阿绛吧,阮娘說過,在長安時不單我一個人這樣叫她,大家都叫習慣了。”
衛骁不露聲色:“随意。”
舅侄二人同霍晚绛打了聲招呼,便立即進山。
淩央一路上都是有話要說的模樣,衛骁看破沒有戳破。
直到進了山中,确信周遭再無一人,淩央忽然跪在衛骁面前:
“上回舅舅問我的事,我想的很清楚。舅舅的複仇大業,央願盡綿薄之力。”
意料之中。
衛骁:“這一回,恐怕是為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