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在封國内能練兵秣馬、調兵遣将,她是實打實手握兵權、能發号施令的人。
當年淮南王叛亂,晉武命各藩王聯合剿滅,出力最大的就是她和故去的老楚王。
大晉有個不成文的标準,當世女子凡手握實權者,唯有身為一國小君的皇後才能與她相提并論,哪怕是霍晚绛的母親劉伶有軍功加身也遜色于她。
即便後來晉武有意削藩、打壓藩王,令各國藩王實權與威望一落千丈,可提到幾位藩王和她,何人敢在明面上不恭不敬?
更何況淩朔這一朝沒有大長公主,原本是有的,正是衛後所出的長公主、淩央的親長姐,但去歲已經在巫蠱之禍中喪命了。
皇室中人曆經無數浩劫,死的死滅的滅,現在淩朔又未立皇後,放眼整個大晉,最尊貴的女子隻能是她。
她出面彈劾霍素持,同别人彈劾霍素持,那可是相當不一樣。
甚至會影響霍素持的未來。
面對霍霆的滔天怒火,霍素持卻不慌不忙:“代國公主說兩句又不能讓陛下責罰我,父親擔心什麼?”
霍晚绛以為,代國公主左右不過是個快入土的老婦,早些年封國勢大的時候還能敬她一二。
也許再過個十幾年,她的子孫不争氣,代國就從封國中除國了。
晉武削藩過後,若她還能在封國繼續養尊處優,何必灰溜溜地跑回長安,仗着自己的長輩身份,在淩朔這個新帝跟前煽風點火?
霍霆氣極。
她不加以反思便罷了,竟敢正大光明嗆他?
同是一個屋檐下長大的女郎,自己的女兒當真比不上兄嫂的獨女省心。
霍霆氣噎喉堵,氣得嘴皮都在抖:
“旁人就不說什麼,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從未教過你這般窮奢極欲!誠然,是霍府把你視同拱璧養大,讓你習慣了堆金疊玉。可你别忘了,你想做的是皇後,要做皇後就要顧及自己的好名聲!邱後的下場還不夠讓你引以為鑒?”
霍素持被戳中最痛的心事,情緒崩潰,大哭起來:
“我敢這般揮霍,難道陛下就沒有半點錯處了!若非他有意縱容,女兒豈能被群臣彈劾?被世人唾罵?”
“父親眼裡隻有霍家,隻有皇後之位,隻希望我不要臉面地貼上他,可有的事我想盡辦法都做不到!當日若早知嫁進宮來要過着形同守寡的日子,我就不該嫁給他......您不知道,他陰晴不定、反複無常,他隻會把對您的怨氣撒在我身上,他哪兒來這麼多的心機啊!我在長秋殿的每一刻,都如同架在火上烤。”
“我的心很空,空到隻能靠這些身外之物填滿自己,隻能借這些東西來麻痹自己,才好受些。若我是男子,我就能像兄長那樣跻身朝堂,可偏偏......偏偏要被困在長樂宮,困在一個智多近妖的怪物身邊,父親,您有沒有心疼過我一刻?”
霍霆愣了,久久沒有回答。
不管是霍素持還是霍晚绛,還是霍家更多的女兒們,他從來沒有要考慮過她們的感受,他頂多能給予她們榮華富貴的生活。
她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姻親,有自己的職責,為霍家付出一切,才是她們的路。
霍素持是最聰明最聽話的那個,是他第一個女兒,他才多看重一些。
被她當面這般,字字玑珠地質問,霍霆心緒複雜,但也不可能直接回答她。
許久,他才放緩語氣出言安慰:
“都是臣的不是,夫人莫要再傷懷。臣進宮隻是想告訴夫人,代國公主這次回長安,明面上是頤養天年,實則是想把代國王女送進宮中,陪伴陛下左右。”
“霍夫人,你真正的考驗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