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骁從玉門一路跑來嶺南,不但要将大晉西北東南走個對穿,還要闖過各個關隘守将盤查、躲過無數追殺和各種天災人禍。
小舅舅受到的委屈、遇到的危險有多少,才能像今夜這般完好無損地出現在眼前,淩央根本不敢去想。
當初他一心求死,若沒有霍晚绛執意拉他一把,要他向陽而活,他恐怕就和衛家唯一在世的親人錯過了。
霍晚绛......
一想到她,淩央神色愈凝重,心髒更是一整夜都沒平靜過。
原來一個朝夕相處之人,在面臨生死攸關時,要與天争、與她自己争,而他卻在一旁幫不上任何忙,是這樣的感覺。
他終于能對在長沙城苦苦守候一個結果的她感同身受了。
衛骁看出他浮躁不安,明面上是在問自己這一路的經曆,心裡其實還放心不下霍家女郎。
霍女郎本就嬌弱不堪,又挨了那麼一記重箭,衛骁不敢直言告訴他,今夜她随時都有斷氣的可能。
就算能扛過今夜,她隻剩五分的生機。
自己到底身為他的長輩,想些法子引導他是應該的。
于是衛骁便将腰間酒壺扔給淩央:“想聽?看你怕的,喝兩口驅驅寒吧,我好好同你說道說道。”
淩央接過酒壺,剛擰開,又被衛骁一把奪了回去:“我差點忘了,你的身子也不大好,不讓你喝了。”
衛骁仰頭吃了一口酒,低下頭,沉默好半日。
淩央也不急着聽,以為他是在細細回憶當初死裡逃生的經曆。
誰料想,衛骁再開口,卻是先問向他:“文玉,你覺得是誰想害你、想害衛家到如此地步?”
淩央攥緊了拳頭,頭偏朝一邊,憤憤不平:“還能是誰?自然是那妖婦,自然是四弟身後那群想取衛家而代之的奸佞賊子。”
衛骁搖頭苦笑:“你就沒有想過,真正在背後促成這一切、默認這個惡果的人,其實是陛下?”
淩央怔怔道:“他現在老眼昏花,疑心深重,旁人稍一煽風點火,他就能大動肝火,疑神疑鬼。宮變之事确實是由我主導,他大發雷霆、借機皿洗朝堂,這才像他。若我和母後沒有上當,興許......興許現在,我還能日日去椒房殿給母後請安。”
事情鬧到今日局面,淩央心底始終保留着一絲幼稚的期盼。
他認為晉帝隻是被奸臣蒙蔽,被妖妃蠱惑,才犯下如此大錯。
衛骁:“文玉,事到如今,你還要這麼騙你自己?亦或者說,你本性純良、閱曆太淺,還是沒将帝王術如同他一樣,運用到爐火純青的境地。這一路上,我反反複複想了無數次,置衛家于死地的人究竟是誰,最後終于想通。從頭到尾,所有參與殘害衛家之人,看的不過是他的眼色。”
淩央雙眼布滿皿絲:“怎麼可能,我是他親手栽培的繼承人,儲君更是一國根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