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燙得像塊炭。
方才他是怎麼了?
霍晚绛這麼識趣,按照往常,他隻會理所應當地認為這是她應有的覺悟。
可方才,他就是一萬個不願意,不想讓霍晚绛離開上房。
他似乎......
似乎漸漸接受了霍晚绛在身邊,接受了那種怪異又新穎的感覺,故而堅定拒絕了。
他現在一定是缺乏安全感,不适應身邊空無一人的感覺,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救命稻草,所以他才想拼命抓住霍晚绛。
罷了,現下後悔也來不及,且看今晚如何。
趕路消耗巨大,幾個人都靜靜待在驿館補覺,沒有外出,驿丞和驿卒也默契地沒有敲門打擾。
淩央再睜眼醒來時已到黃昏,他是被斜斜照上床的落晖餘光驚醒的。
這間上房開的是西窗,正對太陽落山的方向。
荊州的天不似長安,沒有嵯峨巋巍的秦嶺遮擋,渺渺茫茫,南飛的候鳥群接連遠去,清秋岑寂,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象。
淩央怔怔看了好一會兒,垂下眼皮,才見西窗之下還有一張桌案。
桌案之上,霍晚绛的頭枕雙臂趴着,身上隻穿薄薄一層外衣,恬靜地睡過去了。
她竟是這麼趴着就睡了?為何不回到床榻上。
淩央迅速下床,外衣也顧不得穿上,走到她身側,伸手輕推她,叫道:“霍晚绛,你别在這裡睡,去床上。”
她也是不怕着涼生病。
霍晚绛被他一鬧,一彎細細的黛眉緊擰了一下,随後徐徐睜開眼,眼裡蒙了霧氣,茫然無措盯着淩央。
大晉禮儀之邦,坐姿講究風雅,因此都為跪坐,隻有匈奴人這種未開化的蠻夷才會岔開腿坐着。
霍晚绛就用跪坐的姿勢睡了許久,腿都壓麻了,一時半會兒動不了身,更沒法告訴淩央。
淩央還在一旁催促:“怎麼?你若在半道上生病,我是決計不會管你的,我隻管往南走。”
無奈之下,她隻能指了指自己近乎沒有知覺的雙腿。
淩央很快明白過來。
空氣之中,彌漫一股煙火香氣,想來是驿館廚房傳來的,該用晚飯了。
他雙手使不上什麼勁,拉霍晚绛一把是不可能的。
便換了個地方,站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一條長腿:“你自己攀着我的腿起來吧,也别睡了,到晚膳時間了。”
他才不會為了霍晚绛彎腰。
他竟然要自己攀着他的腿借力起身?
隻有猴子才做得出這種動作吧。
霍晚绛遲疑時,淩央把腿往回收:“呵,不想起來就算了,下樓我就跟阮娘說你還在睡,看誰來幫你。”
淩央存心捉弄,她果然急得嘴裡又是陣咿咿呀呀聲,老老實實抱緊他的腿,顫顫巍巍直起身。
路途無聊,更沒有辭賦典籍這些貴重物讓他解悶,逗逗眼前這個現成的不要錢的啞巴,倒也生趣。
等她完全站立,還沒站穩,淩央故意抽身。
“咣當”一下,霍晚绛整個人都朝前栽去,淩央真怕她摔出意外,立刻以肉身結結實實擋下這一擊。
兩個人齊刷刷倒在地闆上,發出一陣巨響,霍晚绛完全趴在淩央身上。
淩央後背疼得悶哼一聲,自己這是給霍晚绛當肉墊了,簡直悔不當初。
這算什麼,算她投懷送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