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221章 是我謝觀瀾,對聞星落有不臣之心
賓客們面面相觑。
聞家兄弟也都陷入呆怔。
盡管聞星落和謝觀瀾常常一同出現,但謝拾安往往也混在其中,瞧着與尋常兄妹無異,他們實在看不出那兩個人在背地裡有一腿。
恰在這時,謝厭臣扶着老太妃往這邊來了。
聽見聞月引的控訴,老太妃下意識緊緊握住龍頭拐杖,身子卻仍是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一片詭異的寂靜中,謝拾安突然哈哈大笑,“聞月引,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不信?!大哥和甯甯兩個人向來不對付,怎麼可能生出情愫?!太搞笑了!”
“不錯!”謝靖高聲附和,“我們家甯甯一向乖巧聽話純真無邪,是天底下最嬌俏可愛的小姑娘,怎麼可能喜歡我那面善心黑手段毒辣拒人于千裡之外的長子?!你這姑娘紅口白牙,真是可惡!”
謝觀瀾聞言,看了他一眼。
不遠處,沈渝捧着托盤站在回廊裡。
他考上了舉人,父親特别高興,特意吩咐心兒為他仔細打扮一番,又給他預備了一盤昂貴的金銀翡翠首飾,打發他來給聞星落報喜。
沒想到,剛進園子,就聽見了聞月引這番話。
他有些生氣。
聞星落喜歡的人明明是他,她怎麼可能轉頭喜歡謝觀瀾?
聞月引瞧見沈渝站在那裡,立刻道:“我有證據,證明聞星落就是觊觎謝觀瀾!去年穆知秋弄了個赈災拍賣會,大家可還記得沈渝在拍賣會上說聞星落喜歡他?其實聞星落喜歡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穿绯衣的樣子!說到绯衣,大家有目共睹,平常穿绯衣最多的人,其實是謝觀瀾吧?!聞星落,她把沈渝當成了謝觀瀾的替代品!她心思肮髒、不知廉恥,她——”
“啪!”
衛姒不知何時出現的。
她護在聞星落面前,狠狠給了聞月引一巴掌。
聞月引被打懵了。
她捂住臉,不敢置信地看着衛姒,聲音顫抖得厲害,“娘?你……你為了聞星落,打我?”
衛姒冷聲,“休要胡言亂語,诋毀甯甯!”
聞月引委屈極了。
她從小到大體弱多病,父兄根本舍不得碰她一根汗毛。
就連妹妹聞星落,也不過是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個奴婢!
她被全家人捧在手掌心,呵護備至!
可是,母親竟然為了聞星落打她!
淚水大顆大顆滾落,她厲聲哭嚎,“我诋毀她什麼了我?!她敢做卻不敢認嗎?!母親自己問問她,她每天傍晚在萬松院外面等的人是誰!”
她猛地推開衛姒,伸手指着聞星落,哭得歇斯底裡,“聞星落,你敢看着謝觀瀾的眼睛,問心無愧地說你不喜歡他嗎?!你敢嗎?!”
四周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緊緊盯着聞星落。
那些目光複雜至極,有好奇,有不信,有擔憂,也有輕賤和鄙夷。
竊竊私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不會吧?聞姑娘當真傾慕指揮使?!可是,可是他們是那種關系呀,這怎麼能行呢?”
“我從前聽說鎮北王府的聞小姐最是知書達理,沒想到私底下竟然藏着如此龌龊的心思,鎮北王府家門不幸啊!”
“我要是她,我都沒臉出去見人了!早該絞了頭發當姑子去!”
“……”
眼看聞星落成為衆矢之的,謝拾安又心疼又焦躁不已。
他伸手把聞星落拉到自己跟前,“甯甯,你說句話啊!你趕緊澄清這件事,你就說你根本不喜歡大哥!”
“是啊甯甯,”謝靖急得恨不能直拍大腿,“你還愣着幹什麼?!你和大家說清楚呀,你告訴他們,我那長子是個混不吝的,你瞧不上他,更不會喜歡他!”
聞星落手腳冰涼,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
她眉眼凝着一層水霧,慢慢擡頭,望向謝觀瀾。
青年淵亭山立金相玉質,是天底下少有的好顔色。
這個人,他曾數次救她于命懸一線。
曾在前世,默默注視她許多年。
曾帶着她的骨骸,疾馳萬裡帶她回家。
那些心跳的瞬間,那些悸動的長夜,那些勝過胭脂的臉紅,那些天寒日暖苦囿于人倫綱常的煎熬……
聞星落,怎麼可能不喜歡謝觀瀾?
她深深凝視青年沉黑的狹眸。
她試圖說謊。
試圖如父親和四哥哥所願那般,說她不喜歡謝觀瀾。
可是,縱然平日裡伶牙俐齒舌燦蓮花,此時此刻,她注視着謝觀瀾的眼睛,根本無法道出半個字的謊言。
她可以在任何事上說謊。
唯獨情之一字,她不想說謊。
哪怕要背負罵名,哪怕要被人戳脊梁骨,她也依舊無法做到凝視着謝觀瀾的眼睛,說她不喜歡他。
她緩緩垂下眼簾,籠在袖管裡的雙手攥緊成拳。
聞月引見她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立刻得意地喊道:“我沒說錯吧?!聞星落就是觊觎謝觀瀾!她一個女兒家,簡直是臉面尊嚴也不要了,人倫體統也不顧了——”
“并非她觊觎我。”
一道冷漠的聲音,突然打斷了聞月引的問責。
衆人連忙望去。
謝觀瀾一步步走到聞星落身邊。
他擡袖,将她堅定地護在了身後。
他面無表情,“并非她觊觎我,而是我謝觀瀾,對聞星落有不臣之心。”
滿場嘩然。
聞星落猛然仰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青年矜貴漂亮的側臉。
謝觀瀾用每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無比鄭重,“是我見色起意,是我引誘她、蠱惑她,是我利用權勢逼迫她喜歡我,是我寡廉鮮恥罔顧人倫,是我癡纏她、輕薄她!”
年輕的西南兵馬都指揮使,以擲地有聲的口吻,将自己釘死在恥辱的史冊上。
而他護着聞星落的衣袖,始終不曾放下。
其實這件事,本就錯在于他。
他早就明白了她的感情,不是嗎?
他是年長者、是上位者,他故意不拆穿她,他縱容她的小心思,他享受她的傾慕和歡喜,他以她的情緒為食,這才緻使事情發展到今天這種無法挽回的地步。
卑劣者是他,逾矩者同樣是他。
該被世俗審判的人,也是他。
聞甯甯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