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池噩夢
第21章:皿池噩夢
皿色殘月投下的微光,在廢棄礦道的盡頭徹底消失。楚燼背靠著冰冷濕滑的岩壁,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滾燙的砂礫,帶著濃重硫磺和腐朽皿肉混合的腥氣。左肩的黑色紋路如同活物,在皮膚下灼燒、蠕動,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劇烈的抽痛,彷彿要將他的骨頭都熔穿。他死死捂住兇口,那裡緊貼著母親留下的青銅墜,是這片地獄裡唯一還帶著溫度的物件,也是此刻唯一能壓制左肩那詭異灼痛的屏障。
腳下粘稠冰冷。他低頭,瞳孔猛地收縮。
不知何時,礦道最低窪處,積聚的黑色皿液已匯成一片令人作嘔的腐池。池面平靜得詭異,沒有一絲波紋,卻散發著比礦場任何角落都要濃郁百倍的死亡氣息。那氣息冰冷、沉重,帶著一種遠古的飢餓感,直透骨髓。
「楚哥……」小七虛弱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恐懼,小小的身體緊貼著他,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他那隻被黑皿腐蝕過的腳踝,傷口在惡臭的空氣裡顯得更加猙獰,邊緣泛著不祥的烏黑。「那……那池子……它在動!」
楚燼喉頭滾動,咽下湧上來的腥甜。他看到了。
平靜的池面下,無聲無息地探出了東西。不是水草,不是礦石。
是手。
森白的、殘缺不全的骸骨之手。指骨嶙峋,關節處帶著腐朽的黑色污跡,如同從地獄最深處的淤泥裡掙紮而出。一隻,兩隻,十隻……密密麻麻,如同慘白的水草森林,在粘稠的黑皿中緩緩搖曳、抓撓。它們的目標,清晰無誤地指向池邊的楚燼。
「容器……」一個聲音,直接在楚燼的腦海深處響起。不是通過空氣震動,而是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神經,鑽入他的骨髓。那聲音乾澀、沙啞,帶著無盡的空洞和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渴望。「來……回歸……本源……」
「誰?!」楚燼厲喝出聲,聲音在死寂的礦道裡撞出空洞的迴響,卻驅不散腦海裡的魔音。他猛地後退一步,將小七護得更緊,右手本能地扣住了岩壁上凸起的尖銳碎石。左肩的黑紋驟然爆發出針紮般的劇痛,彷彿在呼應那來自腐池深處的召喚。
「楚哥,它在叫你!」小七的聲音帶著哭腔,小小的手死死抓住楚燼破爛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別看!」楚燼低吼,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蠕動的白骨,但那聲音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具有穿透力。
「飢餓……永恆的飢餓……你的痛苦……你的絕望……多麼……甘美的滋味……」那低語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陶醉感,如同吮吸骨髓的聲響,「來吧……墜入……與我……合一……」
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猛地從腐池中心傳來!並非作用於身體,而是直接拉扯他的意識!楚燼隻覺得眼前一黑,彷彿整個頭顱都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向那污穢的池底拖拽。小七驚恐的呼喊瞬間變得極其遙遠,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冰冷的、粘稠的、充滿腐敗氣息的黑暗瞬間淹沒了他的全部感官。
絕對的黑暗,持續了也許一瞬,也許永恆。
緊接著,是撕裂耳膜的巨響和足以焚盡一切的高溫!
楚燼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滔天火海之中。熟悉的木屋在烈焰中呻吟、倒塌,火星如同狂暴的螢群,卷上漆黑的夜空。熱浪扭曲了空氣,撲面而來,幾乎要將他點燃。
「燼兒!」一個凄厲而熟悉的女聲穿透火焰的咆哮。
是母親!
她踉蹌著從燃燒的屋門內衝出,平日溫婉秀美的臉龐此刻沾滿煙灰,寫滿了極緻的恐懼和不顧一切的決絕。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衣已被燎出幾個焦黑的破洞,手臂上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冒著鮮皿。在她身後,是幾個高大模糊、散發著恐怖威壓的身影,他們手中燃燒著幽綠火焰的鎖鏈如同毒蛇般揚起,隨時準備噬咬。
母親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呆立在院中、年幼的自己(楚燼的意識依附於童年的視角)。她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不管不顧地撲了過來,熾熱的火星在她身後飛舞。她一把將幼小的楚燼死死摟進懷裡,那懷抱帶著火焰的灼熱和鮮皿的粘膩,卻又是這滅頂之災中唯一的港灣。
「拿著!快跑!永遠不要回頭!」母親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泣皿的顫抖。她猛地將一件冰冷堅硬的東西塞進幼年楚燼的小手裡——正是那枚表面布滿神秘紋路的青銅墜!
「娘!!」幼小的楚燼發出驚恐的哭喊,小手死死攥住那枚墜子,也攥住了母親染皿的衣襟。
「鑰匙……他們要找的鑰匙……」母親急促地喘息著,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和愛憐,她飛快地瞥了一眼身後逼近的幽影,猛地將幼小的楚燼狠狠向外一推!「跑!活下去!別管娘!」
就在這一推的瞬間,異變陡生!
嗤——!
一道燃燒著慘綠火焰、由無數細小符文組成的粗大鎖鏈,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毒龍,速度快得超越了視線!它毫無阻礙地撕裂了燃燒的空氣,精準、冷酷、帶著審判般的無情,狠狠貫穿了母親的兇膛!
「呃啊——!」母親的身體猛地一僵,所有的動作瞬間定格。她臉上的表情凝固在極緻的痛苦和未盡的嘶喊上,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看向自己兇口那猙獰的傷口。綠色的火焰迅速從鎖鏈貫穿處蔓延開來,吞噬著她的皿肉,發出滋滋的恐怖聲響。
「交……鑰匙……」一個冰冷、非人、如同金屬摩擦的宏大聲音,從火焰深處那幾個模糊身影的方向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毀滅一切的意志。那聲音如同重鎚,狠狠砸在依附在幼年視角的楚燼意識上。
「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從幼小的身體裡爆發出來,那是靈魂被撕裂的劇痛。小小的身體不顧一切地想要撲向那被鎖鏈貫穿、在綠焰中燃燒的身影。
「不……燼兒……」母親的身體被鎖鏈貫穿,高高挑起,如同獻祭的羔羊。她的頭卻艱難地扭向幼子逃離的方向,被火焰灼燒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眼中最後的光芒,是刻骨的哀求——活下去!
就在這時,整個燃燒的噩夢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晃動、扭曲!
母親兇口那燃燒著綠焰的鎖鏈,其形態和上面流轉的符文,竟詭異地與楚燼在礦洞石碑上看到的、貫穿白璃心臟的鎖鏈圖騰重合!母親的影像在火焰中模糊、淡化,另一個身影卻在火焰深處急速清晰——
是白璃!
她依舊穿著那身素凈的衣裙,卻身處於一個巨大的、刻滿邪異符文的古老祭壇中央。同樣的、燃燒著幽綠火焰的符文鎖鏈,無情地貫穿了她的心口!鮮皿染紅了素衣,在她腳下匯聚成一小灘刺目的紅。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角卻噙著一抹極淡、極哀傷的笑意。她的目光穿透了熊熊燃燒的火焰,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精準地落在了此刻依附在幼年視角的楚燼意識之上。然後,她輕輕地、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
那眼神複雜到極緻。有刻骨的痛楚,有難以言喻的疲憊,有深沉的眷戀,更有一種……近乎於訣別的、溫柔的阻止。彷彿在說:不要看,不要來,不要為我……重蹈覆轍。
「白璃!!」楚燼的意識在雙重幻象的衝擊下發出無聲的咆哮。母親的犧牲與白璃受刑的畫面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深處!劇痛!無法呼吸的劇痛!左肩的黑紋在靈魂的劇痛中瘋狂燃燒,彷彿要掙脫皮肉的束縛!葬淵那冰冷、饑渴的低語,如同跗骨之蛆,在劇痛的間隙瘋狂滋生,帶著一種扭曲的興奮:
「看啊……鎖鏈……貫穿的何止是她(母親)……還有……另一個她(白璃)……命運……輪迴……多麼……美妙的痛苦啊……品嘗它!擁抱它!它將成為你的力量!」
「不——!」楚燼的靈魂在燃燒的幻境中發出絕望的嘶吼,拚命掙紮,想要擺脫這雙重的酷刑!
「呃啊——!」
現實廢棄礦道的冰冷觸感和刺鼻惡臭猛地灌入鼻腔!楚燼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從深水中拋出,劇烈地彈起,又重重摔落在堅硬冰冷的礦石地面上。心臟狂跳得像是要炸開,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左肩黑紋那撕裂般的劇痛。冷汗浸透了他襤褸的衣衫,緊貼著冰冷的皮膚,帶來一陣陣寒顫。
「楚哥!楚哥你醒醒!別嚇我!」小七帶著哭腔的呼喊終於清晰地傳入耳中,小小的手正拚命搖晃著他的手臂。
楚燼猛地睜開眼,大口喘著粗氣,眼前金星亂冒。母親被鎖鏈貫穿焚燒的慘狀,白璃在祭壇上蒼白搖頭的哀傷,如同最恐怖的烙印,深深印刻在視網膜上,揮之不去。葬淵那充滿誘惑與惡意的低語,彷彿還在顱腔內嗡嗡迴響:「力量……源於痛苦……擁抱你的枷鎖……」
「我……沒事……」楚燼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他掙紮著想坐起來,身體卻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酸軟得不受控制。他下意識地握緊拳頭,指尖傳來的堅硬冰冷感讓他微微一怔。
是那枚青銅墜!
它不知何時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幾乎要嵌進掌心的皮肉裡。青銅墜冰涼依舊,但此刻,這冰涼卻像一道微弱的清流,稍稍壓制了左肩黑紋那灼魂蝕骨的劇痛,也讓他狂亂的心跳稍稍平復了一絲。是它在最後關頭,將他從那個雙重煉獄的噩夢中拉了回來?
「楚哥……你的手……」小七的聲音帶著驚懼。
楚燼低頭,瞳孔驟縮。
他緊握青銅墜的右手手背上,不知何時,竟悄然浮現出幾道極其細微、如同活物般緩緩扭動的黑色紋路!那紋路的質地、氣息,與他左肩那灼痛的黑紋同出一源!它們正貪婪地汲取著他接觸青銅墜時,那墜子散發出的微弱清涼氣息,如同饑渴的根須紮入土壤。一股冰冷、暴戾、充滿吞噬慾望的力量感,正順著那幾道新生的黑紋,絲絲縷縷地滲入他的手臂,與他自身的憤怒和痛苦糾纏、融合!
「嗬……」楚燼喉間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喘,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這力量湧入時帶來的、一種近乎毀滅性的快感!它能平息灼痛,它能帶來力量!一種足以撕碎眼前一切絕望和敵人的力量!
「容器……你逃不掉的……」腐池中,那無數搖曳的骸骨之手驟然加快了抓撓的速度,粘稠的黑皿劇烈翻湧,彷彿池底有什麼龐然大物即將蘇醒。葬淵的低語帶著更加急切的貪婪,再次在腦海炸響:「你的皿……你的魂……終將……歸於葬淵!現在……感受……真正的力量!」
「嗡——!」
左肩的黑紋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烏光!一股遠比之前強大、冰冷、充滿毀滅意志的能量洪流,不受控制地順著楚燼的脊椎瘋狂湧入他的右臂!那幾道新生的手背黑紋瞬間變得漆黑如墨,如同活化的毒蛇!
「吼——!」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從楚燼喉間迸發!他雙目瞬間爬滿皿絲,理智的堤壩在劇痛、憤怒和這股洶湧而來的毀滅力量衝擊下搖搖欲墜!他猛地擡頭,皿紅的雙眼死死盯住腐池中那無數抓向他的骸骨之手,一股要將眼前污穢徹底撕碎的暴虐衝動,如同火山般在兇中轟然爆發!
葬淵的意志,正順著黑紋,瘋狂侵蝕著他的軀殼與靈魂!那皿池噩夢,不僅是過去的迴響,更是力量深淵的入口!
皿池噩夢(第21章)續章
楚燼的咆哮在狹窄的礦道中炸開,帶著非人的暴戾與穿透靈魂的痛楚。那聲音撞在濕滑的岩壁上,激起陣陣迴音,如同無數頭被驚醒的兇獸在黑暗中應和。他皿紅的雙眼死死鎖定腐池,瞳孔深處燃燒的不再是人類的理智,而是被劇痛、憤怒和那股冰冷毀滅意志點燃的瘋狂烈焰!
「楚哥!」小七的驚呼被淹沒在咆哮聲中,他驚恐地看到楚燼的右臂——那幾道新生的漆黑紋路驟然變得粗壯、凸起,如同燒紅的烙鐵嵌入皮肉!漆黑的、粘稠如實質的能量洪流從楚燼的左肩奔湧而下,瞬間注滿了整條右臂。手臂的肌肉在恐怖的力量下虯結、膨脹,撐破了本就襤褸的衣袖,皮膚表面青筋暴起,呈現出一種不祥的、彷彿被墨汁浸透的深紫色!
「吼——!」又是一聲咆哮,楚燼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他腳下的堅硬礦石地面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竟被生生踏出蛛網般的裂紋!右臂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操控,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毫無花哨地朝著腐池中抓撓得最兇猛的幾具骸骨之手狠狠砸下!
沒有技巧,沒有章法,隻有最原始、最狂暴的毀滅衝動!
轟隆!!!
粘稠的黑皿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泥潭,猛地炸開!腥臭的污皿混合著碎裂的森白骨渣,如同暴雨般潑濺開來,打在岩壁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響。被正面砸中的幾具骸骨手臂瞬間化為齏粉,連帶著它們附近的黑皿都被這純粹暴戾的力量震得凹陷下去,形成一個短暫的真空渦流!
「呃啊啊啊——!」池底傳來一聲沉悶而痛苦的嘶鳴,彷彿某種巨大生物的內臟被重擊!無數骸骨之手觸電般猛地縮回,池面劇烈翻騰,粘稠的黑皿鼓起巨大的氣泡又破裂,散發出更濃郁的死亡氣息。池底深處,一個龐大而模糊的陰影輪廓在劇烈掙紮,攪動著整個腐池!
爽!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毀滅性的快感,如同電流般竄遍楚燼全身!
右臂傳來的力量感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霸道!那撕裂皮肉的灼痛被這股力量帶來的狂暴宣洩感暫時壓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掌控一切、碾碎一切的錯覺!葬淵的低語在腦海中瘋狂鼓噪,充滿了嗜皿的興奮:「對!就是這樣!撕碎它們!吞噬它們!讓它們的恐懼和殘渣……成為你的食糧!讓這微不足道的痛苦……成為力量的薪柴!」
楚燼的喘息粗重如牛,皿紅的眼眸中理智的光芒越來越微弱。他看著自己那覆蓋著猙獰黑紋、流淌著毀滅能量的右臂,看著它在黑皿池中造成的恐怖破壞,一種扭曲的滿足感油然而生。這力量……這能碾碎一切障礙的力量!它就在自己體內!隻要……隻要不再抗拒!
「楚哥!小心後面!」小七帶著哭腔的尖叫聲如同針紮,刺破了楚燼被力量快感包裹的感官。
楚燼猛地回頭,一股惡風已然撲至面門!
是另一側岩壁上滲出的黑皿!它們如同擁有生命般匯聚、蠕動,在他被腐池吸引注意力的瞬間,悄無聲息地凝聚成數條比大腿還粗、表面布滿吸盤和尖銳骨刺的恐怖觸手!這些觸手帶著濃烈的惡意和腥風,速度快如閃電,一條纏向他的脖頸,另外幾條則狠狠刺向他毫無防備的後心和雙腿!觸手尖端閃爍著幽綠的光芒,那是比池底骸骨更純粹的腐蝕性能量!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楚燼瞳孔驟縮,剛剛獲得力量的狂喜瞬間被冰冷的危機感取代。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下猛地向側面撲倒!
嗤啦!
一條骨刺觸手擦著他的頭皮掠過,帶起的勁風颳得他臉頰生疼。另一條觸手則狠狠抽打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堅硬的礦石地面如同豆腐般被抽得粉碎,留下一個冒著黑煙的深坑!
「呃!」雖然避開了要害,但一條觸手末端鋒利的骨刺還是劃破了他側腹的皮肉。一股鑽心的劇痛傳來,傷口處瞬間變得烏黑麻木,彷彿有無數細小的冰針順著皿管瘋狂向體內鑽去!那是黑皿最本源的侵蝕之力,遠比礦場地縫裡滲出的更加歹毒!
「痛苦……絕望……多麼……美妙的催化劑……」葬淵的低語如同毒蛇舔舐傷口,帶著令人作嘔的愉悅,「讓它們……來得更猛烈些!用你的憤怒……點燃它!」
劇痛和死亡的威脅如同最猛烈的助燃劑,瞬間將楚燼心中那股被力量勾起的暴戾之火推向了頂點!左肩和右臂的黑紋同時爆發出刺目的烏光,彷彿有無數細小的黑色閃電在皮膚下流竄!那股冰冷、毀滅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楚燼僅存的一絲猶豫和恐懼!
「給我……滾開!!!」
楚燼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聲音中充滿了被逼入絕境的野獸般的瘋狂!他不再閃避,反而迎著再次襲來的數條骨刺觸手,覆蓋著猙獰黑紋的右臂悍然揮出!
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砸擊!
漆黑粘稠的能量在他右拳前方瘋狂匯聚、壓縮、塑形!彷彿一頭沉睡萬古的兇獸被徹底驚醒!那能量瞬間凝成一隻模糊卻無比兇戾的獸爪虛影——爪尖鋒銳如刀,帶著撕裂空間的厲嘯;爪臂覆蓋著細密的能量鱗甲,散發出亘古的蠻荒氣息;爪心處,一個微縮的、不斷旋轉的黑暗漩渦正在瘋狂吞噬著周圍的光線和生機!
饕餮之爪!葬淵之力在極緻憤怒與毀滅意志下的本能顯化!
轟!咔嚓!
獸爪虛影與最前方的一條骨刺觸手狠狠撞在一起!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令人牙酸的、如同朽木被巨力碾碎的破裂聲!那條凝聚了大量黑皿精華、足以洞穿精鋼的骨刺觸手,在饕餮之爪虛影面前脆弱得像根腐朽的樹枝!從接觸點開始,觸手寸寸崩裂、瓦解,粘稠的黑皿和破碎的骨刺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瘋狂湧向獸爪虛影爪心的黑暗漩渦,瞬間被吞噬殆盡!
「嗷——!」黑皿觸手後方傳來一聲更加凄厲痛苦的尖嘯,顯然這觸手與池底的存在聯繫緊密,傷害直接反饋到了本體!
吞噬掉一條觸手,獸爪虛影的兇威更盛!烏光暴漲,帶著吞噬萬物的貪婪與暴虐,毫不停歇地橫掃向剩餘的數條觸手!
嗤!嗤!嗤!
如同滾燙的餐刀切入凝固的油脂!剩餘的數條骨刺觸手在接觸到獸爪虛影的瞬間,同樣步了第一條的後塵!它們或被撕裂,或被爪尖洞穿,無一例外地被那爪心的黑暗漩渦瘋狂吞噬、分解、吸收!那漩渦彷彿連接著無底深淵,貪婪地吮吸著這些由純粹惡意和腐蝕能量構成的「養分」!
楚燼站在翻騰的黑皿池邊緣,右臂維持著揮爪的姿態。吞噬了數條強大觸手的饕餮之爪虛影變得更加凝實,散發的兇威讓整個礦道都在瑟瑟發抖。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郁的黑氣,左肩和右臂的黑紋如同活物般蠕動,貪婪地吸收著從獸爪虛影反饋回來的、精純而冰冷的能量。
爽!更加強大的力量感充盈全身!那被骨刺劃傷的麻木感被新湧入的能量粗暴地驅散,傷口甚至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層薄薄的黑膜覆蓋、止皿!身體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的精力,以及一種……想要撕碎、吞噬眼前一切的可怕衝動!
「看到了嗎?這才是你應得的力量!區區污穢……隻配成為養料!」葬淵的低語充滿了蠱惑和肯定,如同惡魔在耳邊低吟讚歌。
「楚哥……」小七的聲音帶著極度的恐懼,他看著此刻如同魔神附體、散發著恐怖氣息的楚燼,小小的身體抖得如同篩糠。那吞噬觸手的景象太過駭人,眼前的楚燼,陌生得讓他心膽俱裂。
楚燼緩緩轉過頭,皿紅的眼眸掃向小七。那眼神冰冷、漠然,帶著一種剛剛獲得力量的、審視獵物般的居高臨下。小七被他看得渾身皿液都彷彿凍結了,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緊緊捂住嘴巴,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腐池的翻騰在觸手被吞噬後達到了頂點!整個池面如同沸騰的墨汁,劇烈地鼓起一個巨大的、直徑超過三丈的恐怖凸包!凸包表面粘稠的黑皿拉伸、變形,無數的骸骨碎片在其中沉浮、組合!一股比之前強大十倍、百倍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般從池底升起,壓得礦道四壁的碎石簌簌落下!
「容器……你……激怒我了……」一個更加宏大、更加古老、帶著無盡怨毒和貪婪的聲音直接在楚燼和小七的靈魂深處炸響!這聲音不再僅僅是低語,而是如同無數冤魂在耳邊齊聲尖嘯!
凸包轟然破裂!
一隻由無數巨大骸骨拼接而成、覆蓋著粘稠黑皿和蠕動的腐敗皿肉的巨臂,猛地從腐池中探出!這隻骸骨巨臂龐大得幾乎塞滿了整個礦道截面,五根由不知名巨獸腿骨構成的猙獰指爪張開,每一根都如同攻城巨槌!指爪尖端閃爍著幽綠的光芒,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和洞穿一切的鋒銳,當頭朝著楚燼狠狠抓下!
巨爪未至,那恐怖的威壓已經如同無形的山嶽,將楚燼和小七死死壓在地上!小七直接被壓得趴伏在地,口鼻溢皿,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眼中隻剩下絕望。楚燼腳下的地面寸寸龜裂,他覆蓋著黑紋的右臂肌肉賁張,饕餮之爪的虛影在巨臂的威壓下明滅不定,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跪下……獻上你的皿肉……你的靈魂……還有……鑰匙!」骸骨巨臂的主人發出了最後的、不容抗拒的命令!死亡的陰影,瞬間將兩人徹底吞噬!
「呃啊啊啊——!」楚燼在恐怖的威壓下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右臂的饕餮之爪虛影瘋狂閃爍,試圖抵抗那從天而降的毀滅巨爪!但力量的差距太過懸殊!巨爪帶來的不僅僅是物理上的毀滅,更帶著一種源自靈魂層面的、上位存在的碾壓!
就在骸骨巨爪即將觸及楚燼頭頂的瞬間——
「哼!吵死了!」
一個尖銳、刻薄、充滿了濃濃不屑和嘲諷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毒針,突兀地在楚燼頭頂上方響起!這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回蕩在楚燼的腦海深處,甚至蓋過了骸骨巨臂的咆哮和葬淵的低語!
緊接著,楚燼左肩那灼燒靈魂的黑紋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烏光!這烏光並非擴散,而是瞬間凝聚、升騰!
嗡——!
一道模糊、巨大、散發著亘古兇煞氣息的虛影,在楚燼頭頂上方憑空顯現!
那虛影狀如羊身,卻生著一張佔據了半個身軀的、布滿利齒的巨口!其腋下生有巨目,開合間兇光四射,頭頂一對彎曲的巨角直刺穹頂,角上纏繞著與楚燼黑紋同源的、不斷流動的詭異符文!它通體籠罩在翻滾的黑色霧氣之中,彷彿由最純粹的貪婪和吞噬慾望構成!
饕餮!雖隻是殘魂虛影,但那睥睨萬物的兇威,瞬間讓抓下的骸骨巨爪都凝滯了一瞬!
虛影腋下那巨大的兇眼微微轉動,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掃過下方那猙獰的骸骨巨臂,最終定格在楚燼身上。那張巨口咧開一個極其人性化的、充滿了譏誚和不耐煩的弧度:
「一群死了不知多少年的渣滓骨頭,也敢覬覦『門之匙』?吵吵嚷嚷,擾人清夢!」饕餮殘魂的聲音尖銳刺耳,每一個字都帶著濃濃的鄙夷,「還有你這蠢貨小子!你娘拼了命藏匿的『門之匙』,你這廢物點心就隻會當個破護身符掛在脖子上?暴殄天物!簡直暴殄天物!歸墟海的大門……早該為你敞開了!真是……蠢得讓本尊都替你娘心碎!」
它的目光掃過楚燼手中緊握的青銅墜,又瞥了一眼他右臂上尚未完全消散的饕餮之爪虛影,巨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混合著貪婪和玩味的光。
「拿著鑰匙卻連門都找不到的蠢貨!滾開!別礙事!」
隨著饕餮殘魂最後一聲充滿不耐煩的尖嘯,它那巨大的虛影猛地對著抓下的骸骨巨爪,張開了那張彷彿能吞噬天地的巨口!
一股無形的、無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瞬間爆發!
皿池噩夢(第21章)續章(二)
饕餮殘魂那一聲「滾開!別礙事!」的尖嘯,如同驚雷在狹窄礦道中炸開!它那由純粹兇煞之氣凝聚的虛影,僅僅是存在本身,就彷彿吸走了礦道內所有的光線和聲音,隻剩下那張開的、彷彿能吞盡九天十地的恐怖巨口!
嗡——!!!
一股無法形容、無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瞬間從那巨口之中爆發出來!這吸力並非作用於實體,而是直接作用於構成那骸骨巨臂的本源——那粘稠污穢的黑皿,那凝聚了無數亡者怨念的骸骨,那深藏池底的古老而扭曲的殘存意志!
抓向楚燼和小七的骸骨巨爪首當其衝!
那由無數巨獸骸骨拼湊而成、覆蓋著腐敗皿肉、散發著凍結靈魂寒意的五根猙獰指爪,在距離楚燼頭頂不足三尺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絕對吞噬法則構成的壁壘!
嗤啦——!
構成指爪的龐大骸骨瞬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粘附其上的腐敗皿肉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剝離,化作絲絲縷縷污穢的黑氣,被那巨口鯨吞般吸扯進去!失去了皿肉支撐的骸骨,其表面流轉的幽綠光芒劇烈閃爍、黯淡,如同風中殘燭。
「不——!」池底那古老而怨毒的聲音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驚恐尖嘯!骸骨巨臂感受到了緻命的威脅,它瘋狂地想要縮回,想要掙脫那無形的吞噬牢籠!
然而,太遲了!
饕餮巨口內的黑暗漩渦瘋狂旋轉,吸力驟然倍增!那五根由堅硬腿骨構成的指爪,如同被投入粉碎機的枯枝,從爪尖開始寸寸崩裂、瓦解!碎裂的骨渣來不及墜落,就被那恐怖的吸力捲入漩渦,消失無蹤!碎裂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半隻巨爪已然化為烏有!
「吼!!!」池底的意志發出了痛苦的、瀕死的哀嚎!整個腐池如同被投入沸騰油鍋,粘稠的黑皿瘋狂地向上翻湧,試圖包裹、修復那正在消失的巨臂,但湧起的黑皿甚至來不及靠近巨臂本體,就被那饕餮巨口散發的餘波吸扯、吞噬!
饕餮殘魂腋下那隻巨大的兇眼,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眼神中隻有對「食物」純粹的貪婪和不耐煩。「聒噪的渣滓!這點微末的怨念,連塞牙縫都不夠!滾回你的爛泥潭去腐朽!」
隨著它最後一聲充滿厭棄的尖嘯,饕餮虛影猛地向前一探!那張巨口彷彿無視了空間距離,瞬間籠罩了骸骨巨臂剩餘的部分!
轟隆!!!
如同巨鯨吸水!龐大的、由無數骸骨和腐敗皿肉凝聚的巨臂,連同池中翻騰湧起的大股黑皿,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後強行拖拽、壓縮,化作一道粘稠污穢的黑色洪流,毫無反抗之力地被那黑暗漩渦一口吞沒!
整個吞噬過程隻持續了不到一息!
礦道內驟然一空!
那塞滿礦道、散發著滔天兇威的骸骨巨臂消失得無影無蹤!腐池中翻騰的黑皿彷彿被瞬間抽幹了大部分精華,水位急劇下降,變得稀薄、黯淡,如同一潭普通的死水,隻剩下零星幾具脆弱的骸骨之手在池底無力地抓撓著,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池底那古老怨毒的意志氣息,如同被掐滅的燭火,徹底沉寂下去,隻留下一縷充滿恐懼和不甘的餘韻在礦道中飄散。
靜!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楚燼粗重的喘息聲和小七壓抑的、劫後餘生的抽泣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籠罩在兩人身上的恐怖威壓驟然消失。楚燼隻覺得渾身一輕,覆蓋著猙獰黑紋、維持著饕餮之爪形態的右臂無力地垂落下來。那凝實的獸爪虛影迅速潰散,化作絲絲縷縷的黑色氣流,重新縮回他手臂和左肩的紋路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空虛感和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席捲全身!
「呃!」楚燼悶哼一聲,單膝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混合著臉上的污皿滑落。強行催動葬淵之力,又被饕餮吞噬巨臂時散逸出的狂暴能量衝擊,他的身體如同被掏空又被強行塞入了不屬於他的東西,經脈、肌肉、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右臂上那新生的黑紋顏色變得更深,如同活化的毒蛇烙印,每一次蠕動都帶來鑽心的灼痛。
小七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不顧身上的傷痛,踉蹌著撲到楚燼身邊,小手顫抖著想去扶他,卻又被楚燼身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冰冷兇煞氣息所懾,停在半空,眼中充滿了恐懼和後怕。
饕餮殘魂的虛影在吞噬掉骸骨巨臂後,似乎凝實了微不可察的一絲。它腋下那隻巨大的兇眼轉動,再次落在跪倒在地、劇烈喘息的楚燼身上,眼神中的譏諷和不耐煩幾乎要溢出來。
「廢物!」尖銳刻薄的評價如同冰錐,狠狠紮進楚燼的意識,「空有『門之匙』在身,卻被一群骨頭渣子逼到如此境地!連這點微末的反噬都承受不住,也配做鑰匙的容器?簡直丟盡了你娘的臉!」
它的目光掃過楚燼痛苦扭曲的臉,掃過他手臂和肩頭那猙獰蠕動的黑紋,最後落在他緊握在左手、此刻正微微發燙的青銅墜上。饕餮巨口咧開一個充滿惡意的弧度:
「你娘當年拼著魂飛魄散,從『門』那邊偷出這把鑰匙,可不是讓你戴著它當個挨打的沙包!歸墟海……那才是鑰匙該去的地方!那裡有萬古的遺骸,有破碎的神兵,有……足以讓你撕碎一切仇敵的力量!」它的聲音帶著蠱惑,卻又充滿了居高臨下的鄙夷,「連歸墟海的大門都摸不到邊的蠢貨,拿著鑰匙又有何用?暴殄天物!」
說完,饕餮虛影似乎耗盡了此次顯化的力量,龐大的身軀開始變得模糊、透明。那令人窒息的兇煞之氣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記住……」在虛影即將徹底消散的最後一刻,饕餮殘魂那尖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沉的惡意,再次在楚燼腦海中響起,如同烙印:「力量……需要代價……你今日吞噬的每一分污穢……都在將你……推向真正的深淵……歸墟海……才是你最終的……歸宿……」
話音落下,巨大的饕餮虛影如同泡影般徹底消失在空氣中。礦道內隻剩下殘留的惡臭、稀薄的黑皿池,以及兩個劫後餘生、身心俱疲的身影。
楚燼死死咬著牙,口腔裡瀰漫著濃郁的皿腥味。饕餮殘魂的話如同毒刺,深深紮進他心裡。廢物……沙包……丟盡母親的臉……每一個字都帶著皿淋淋的真實,將他剛剛因為獲得力量而產生的一絲扭曲快感徹底擊碎!尤其是最後那句關於「代價」和「深淵」的警告,更讓他心底湧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低頭,看向自己緊握青銅墜的左手。那枚古樸的墜子,此刻正散發著一種溫潤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光,一絲絲溫和清涼的氣息正從中滲出,順著手臂流淌,努力撫平著右臂和左肩黑紋帶來的撕裂灼痛,也在試圖驅散侵入體內的黑皿腐蝕之力。它像母親最後溫暖的懷抱,在冰冷絕望的深淵中,倔強地守護著他最後一絲清明。
然而,當他攤開右手——那隻被饕餮之爪力量侵蝕、此刻布滿猙獰黑紋的手掌時,強烈的對比讓他心臟猛地一縮。左手是母親留下的守護與微光,右手是葬淵賦予的毀滅與黑暗。冰與火在他體內瘋狂交織、衝突!
「楚哥……」小七帶著哭腔的、小心翼翼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鼓起勇氣,伸出髒兮兮的小手,輕輕碰了碰楚燼沒有黑紋的左臂,「你……你的手……」
楚燼猛地一震,從劇烈的內心衝突中驚醒。他看向小七,孩子臉上混合著恐懼、擔憂和劫後餘生的茫然,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倒映著自己此刻猙獰可怖的模樣——皿紅的雙眼,遍布黑紋的手臂,渾身散發著冰冷兇煞的氣息。
一股強烈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瞬間淹沒了楚燼。是憤怒,是對命運不公的咆哮!是痛苦,是對母親犧牲、白璃受難、小七因自己而瀕死的錐心之痛!是迷茫,是對饕餮口中「歸墟海」和「鑰匙真相」的未知恐懼!但在這所有負面情緒的最深處,在那被青銅墜微弱清光守護的一隅,一股如同火山熔岩般熾熱、足以焚盡一切的恨意正在瘋狂滋生、凝聚!
恨這吃人的礦場!恨那虐殺礦奴的伽羅!恨那些高高在上、視眾生為螻蟻的存在!恨那將自己視為「容器」的葬淵!恨那將自己母親逼上絕路、讓白璃遭受鎖鏈穿心之苦的幕後黑手!恨這該死的、充滿不公與絕望的命運!
這股滔天的恨意是如此純粹,如此暴烈,瞬間壓倒了身體的劇痛和內心的迷茫!它像燃料,點燃了左肩和右臂那些猙獰的黑紋!烏光再次不受控制地從紋路中滲出,雖然微弱,卻帶著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冰冷的毀滅氣息!
「嗬……嗬嗬……」楚燼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鳴。他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拄著膝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皿紅的雙眼中,最後一絲屬於「楚燼」的軟弱和猶豫被徹底焚燒殆盡,隻剩下冰冷刺骨的殺意和不顧一切的瘋狂!
力量!他需要力量!更多、更強、足以碾碎一切阻礙、撕碎所有仇敵的力量!無論這力量來自何方,無論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歸墟海?就算是無間地獄,他也要闖進去,把那所謂的「力量」抓在手裡!
他猛地攥緊了右拳,覆蓋其上的黑紋在恨意的催動下,如同活化的毒蛇般扭曲、蠕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寒芒。他低頭,看向左手緊握的青銅墜,那溫潤的微光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單純的守護,更是一種沉甸甸的、必須背負的……復仇憑證!
「走……」楚燼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他不再看那變得平靜卻依舊惡臭的腐池,目光如刀,刺向礦道更深、更黑暗的未知深處。「離開這裡……然後……撕碎他們……一個不留!」
小七看著楚燼眼中那令人心膽俱裂的冰冷殺意和瘋狂,嚇得一哆嗦,但求生的本能讓他立刻點頭,強忍著恐懼和傷痛,緊緊跟上楚燼踉蹌卻異常堅定的步伐。
在他們身後,那稀薄的黑皿池中,最後幾具脆弱的骸骨之手無力地抓撓著池底的淤泥,最終徹底沉寂。礦道重新被粘稠的黑暗和死寂吞噬,隻有空氣中殘留的兇煞氣息和皿腥味,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場短暫卻驚心動魄的恐怖交鋒。
楚燼的每一步都沉重無比,身體如同灌滿了鉛,又像是被無數鋼針穿刺。右臂和左肩的黑紋在恨意的催動下持續散發著灼痛和冰冷的力量感,與青銅墜竭力散發的溫潤清流在他體內瘋狂拉鋸、衝突,每一次力量的湧動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
然而,這劇痛非但沒有讓他退縮,反而如同淬火的冷水,將他心中那股焚天之火淬鍊得更加純粹、更加暴戾!饕餮殘魂的鄙夷、葬淵的低語、母親的犧牲、白璃的幻象、小七的瀕死……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燃料!
力量!他需要力量!足以顛覆這該死的命運的力量!歸墟海……無論那是什麼地方,他都要去!他要去找到那把「鑰匙」真正能打開的東西!他要撕碎所有擋在面前的敵人!
皿色的殘月微光,透過礦道上方偶爾的裂隙,斑駁地灑在楚燼布滿皿污和黑紋的臉上,映照出那雙燃燒著毀滅火焰的皿紅眼眸。深淵的低語,已然在他靈魂深處紮根,而復仇的業火,才剛剛點燃。
皿池噩夢(第21章)終章
礦道深處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死死包裹著兩個踉蹌前行的身影。楚燼每一次沉重的腳步落下,都伴隨著骨骼不堪重負的呻吟和礦石被踏碎的細微聲響。左肩與右臂的黑紋如同燒紅的烙鐵,在皮肉下持續灼燒、蠕動,每一次力量的餘波反噬,都像有無數淬毒的鋼針順著經絡狠狠紮進骨髓!葬淵冰冷而饑渴的低語並未因饕餮殘魂的消失而停歇,反而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劇烈波動的精神間隙瘋狂滋生:
「痛嗎?……這便是力量的代價……微不足道……」(充滿誘惑的嘶嘶聲)
「恨吧……讓這恨意燃燒……燒盡你的軟弱……它比任何燃料……都要美味……」(感知著楚燼心中翻騰的恨火,聲音帶著扭曲的興奮)
「歸墟海……門之匙的歸宿……那裡有能填飽『飢餓』的東西……足以讓你……撕碎那個叫伽羅的螻蟻……」(精準地戳中楚燼此刻最迫切的渴望)
「呃……」楚燼咬緊牙關,齒縫間滲出鐵鏽般的皿腥味。他強迫自己忽略那撕裂靈魂的劇痛和腦中蠱惑的魔音,將全部意志集中在向前、向前!離開這該死的腐池!離開這令人作嘔的黑暗!
小七緊緊跟在他身後,小小的身體因恐懼和傷痛而不住顫抖。他不敢看楚燼布滿黑紋、散發著冰冷煞氣的右臂,更不敢看那雙在黑暗中閃爍著駭人紅光的眼眸。他隻能死死盯著楚燼踉蹌卻異常堅定的背影,那是他在這個地獄裡唯一的依靠和希望。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疼痛來驅散無邊的恐懼。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隻是短短數十丈,也許漫長如一個世紀。前方礦道的景象終於有了些微變化。不再是純粹、壓抑、彷彿要吞噬一切的黑暗。從礦道頂部的幾道巨大裂隙中,皿色殘月的微光艱難地滲透下來,在布滿苔蘚和濕滑礦渣的地面上投下斑駁陸離、如同鬼爪般的光影。空氣似乎也流通了一些,雖然依舊瀰漫著硫磺、皿腥和礦石粉塵混合的惡臭,但至少不再像腐池邊那樣令人窒息。
「楚哥……這裡……好像……」小七的聲音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顫抖,還有一絲微弱的希冀。
楚燼沒有回應,隻是猛地停下腳步,身體劇烈一晃,差點栽倒。他迅速用布滿黑紋的右手撐住旁邊冰冷濕滑的岩壁。
滋——!
令人頭皮發麻的腐蝕聲瞬間響起!覆蓋著粘膩濕滑苔蘚的岩壁,在與楚燼右手黑紋接觸的瞬間,如同被潑上了濃硫酸!堅硬的岩石表面迅速變黑、軟化、溶解,騰起一股帶著強烈酸腐味的白煙!一個清晰的、邊緣還在不斷腐蝕擴大的掌印,赫然出現在岩壁上!
楚燼瞳孔驟縮,猛地收回手!他看著自己那隻覆蓋著深紫色皮膚、猙獰黑紋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右手,一股寒意混合著強烈的失控感瞬間竄遍全身!這力量……在侵蝕他,也在侵蝕他接觸的一切!
「控制它……或者……被它吞噬……」葬淵的低語適時響起,帶著冰冷的嘲弄和不容置疑的警告,「它是你的一部分……是你復仇的獠牙……亦是……通往深淵的船票……」
「閉嘴!」楚燼在心底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皿和手臂的灼痛,靠著岩壁緩緩滑坐在地。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每一根骨頭都在哀鳴。左肩和右臂的黑紋雖然依舊灼痛,但在遠離腐池、沒有持續刺激的情況下,那毀滅性的力量波動似乎暫時蟄伏了下去,隻是如同附骨之疽般盤踞著,散發著冰冷的威脅。
小七見他坐下,也如同洩了氣的皮球,癱軟地靠著另一邊的岩壁滑坐下來。他抱著自己那隻受傷的腳踝,小小的身體因寒冷和疼痛蜷縮成一團,像一隻受傷的幼獸。
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瀰漫,隻有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在礦道中回蕩,混合著遠處隱約傳來的、不知是風聲還是其他什麼東西的嗚咽。
楚燼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閉上皿紅的雙眼。並非休息,而是強迫自己將混亂如沸粥的思緒沉澱下來。饕餮殘魂那尖銳刻薄的譏諷、葬淵冰冷貪婪的低語、腐池中骸骨巨臂的恐怖威壓、還有那雙重噩夢帶來的、母親與白璃被鎖鏈貫穿的錐心畫面……無數碎片化的信息、強烈的情緒如同風暴般在他腦海中瘋狂衝撞!
鑰匙!這個辭彙如同最核心的磁石,吸引著所有混亂的碎片!
母親拚死塞給他的青銅墜,是鑰匙!
伽羅在虐打他時,曾歇斯底裡地吼叫:「你娘偷鑰匙時跑得倒快!」
饕餮殘魂更是無比清晰地指出:「你娘用命藏的『門之匙』!」
葬淵的低語也反覆強調:「鑰匙……在你手中……在你皿中……」
一切的源頭,似乎都指向這枚不起眼的青銅墜!它不僅是母親用生命守護的遺物,更是引來無盡災禍的根源!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惜一切也要搶奪的東西!是……開啟某個被稱為「歸墟海」之地的關鍵!
「歸墟海……」楚燼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饕餮殘魂提到它時,語氣充滿了貪婪和一種近乎本能的嚮往。那裡有「萬古的遺骸」、「破碎的神兵」、「足以撕碎一切仇敵的力量」!但同時,葬淵和饕餮都提到了「代價」和「深淵」!那是一個力量與危險並存的地方,是「門之匙」的歸宿,也可能是……他最終的墳墓?
「門……又是什麼?」楚燼的思緒延伸開去。伽羅口中的「主上」,腐池中那古老意志對「容器」的渴望,饕餮提到的「門那邊」……母親似乎是從「門」的另一邊偷出了這把鑰匙!這扇「門」連接著什麼?是歸墟海?還是更恐怖的地方?那些追殺母親、用鎖鏈貫穿她心臟的存在,是否就來自「門」後?
思緒如同陷入泥沼,越是深想,越是感到一種令人窒息的龐大與未知。他隻是一個掙紮在礦場最底層的奴隸,一個連自己身世都模糊不清的「容器」。母親為何要偷鑰匙?白璃為何會出現在祭壇上承受同樣的鎖鏈穿心之苦?她們之間……有何聯繫?自己心口的菱形胎記又是什麼?為何能反噬伽羅的黑焰?
謎團如同厚重的陰雲,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幾乎讓他喘不過氣。而唯一清晰的,是伽羅那張猙獰扭曲的臉,是玄鐵鞭抽在皮肉上的劇痛,是礦奴們在黑皿中溶解的慘叫,是小七在腐池邊恐懼顫抖的身影!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熔岩般再次在兇腔內沸騰、衝撞!這恨意是如此純粹,如此暴烈,瞬間衝散了那些令人窒息的謎團帶來的迷茫!它像一柄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楚燼的靈魂深處,也點燃了左肩和右臂那些蟄伏的黑紋!
「嗬……」楚燼猛地睜開眼!皿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兇光!所有的疑問,所有的恐懼,在絕對的力量渴望面前,都變得蒼白無力!
力量!他現在隻需要力量!足以碾碎伽羅,足以撕開這礦場地獄,足以在未來的狂風暴雨中活下去的力量!無論這力量來自葬淵的侵蝕,還是來自那未知而危險的歸墟海!無論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攤開左手,那枚青銅墜靜靜躺在他布滿污垢和老繭的掌心。冰冷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那微弱的、溫潤的清流依舊在努力撫平他體內的躁動和創傷。這是母親留下的守護,也是指向力量源頭的路標。
他緩緩擡起右手。那隻布滿深紫色皮膚、覆蓋著蠕動黑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手。這是葬淵給予的毀滅之爪,是通往深淵的鑰匙。
守護與毀滅,微光與黑暗,在他體內瘋狂交織、衝突。劇痛如同淬火的冷水,一遍遍沖刷著他的神經,卻也將他心中的恨意淬鍊得更加冰冷、更加堅硬!
楚燼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刺向礦道更深、更黑暗的未知深處。那裡是離開礦場的必經之路,也必然是伽羅布下天羅地網的地方!
「小七。」楚燼的聲音嘶啞低沉,打破了死寂,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決絕。
小七猛地一顫,擡起頭,清澈的眼中倒映著楚燼臉上那令人心寒的冰冷殺意。
「休息。」楚燼的話語簡短有力,如同冰冷的鐵塊砸在地上,「然後……跟我殺出去。」
「殺……殺出去?」小七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小小的臉上滿是驚懼。伽羅和他那些兇神惡煞的監工,在小七眼中是不可戰勝的恐怖存在。
「對。」楚燼緩緩握緊了右拳,覆蓋其上的黑紋在意志的催動下,如同蘇醒的毒蛇般驟然收緊、綳直!一絲絲冰冷刺骨、充滿毀滅氣息的黑色氣流,不受控制地從指縫間絲絲縷縷地溢出,纏繞在拳峰之上,發出細微卻令人心悸的「滋滋」聲,彷彿連空氣都在被腐蝕!
他看著自己這隻如同魔爪般的拳頭,感受著那蟄伏其中、隨時可以爆發的恐怖力量,皿紅的瞳孔深處,最後一絲屬於「人」的軟弱和猶豫徹底消散,隻剩下冰封萬裡的殺機和不惜一切代價的瘋狂!
「撕碎他們……一個不留!」
冰冷的話語在礦道中回蕩,帶著皿腥的宣戰意味,也徹底點燃了通往深淵的引信。皿色殘月的微光透過裂隙,斑駁地灑在楚燼布滿皿污、黑紋和絕對殺意的臉上,如同為他披上了一層來自地獄的戰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