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大殿的青銅門被老頭一掌拍得直晃,震得李十三懷裡那半塊冰魄劍鞘"叮鈴"作響。他縮著脖子往牆角挪,後背抵著冰涼的石壁,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沙鼠。
"小賊!"老頭站在門口,灰白的眉毛擰成疙瘩,手裡那柄冰刃泛著冷光,"交出冰魄神劍,老子留你全屍!"
李十三低頭瞄了眼自己兇口——剛才那柄碧藍長劍已經鑽進他身體裡,和冰魄劍胚的白芒攪和成一團,此刻正像兩盞小燈似的在他丹田忽明忽暗。他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道:"大爺,我這身子骨您也看見了,瘦得跟根蘆葦似的,哪扛得住您這冰刃?要不...咱們商量商量?"
"商量?"老頭嗤笑一聲,冰刃往前一送,帶起一陣寒風颳得李十三直搓胳膊,"三日前在雪楓鎮,你用那破冰錐子捅穿我三個弟子的腿;昨日在沙漠裡,你那歪歪扭扭的冰劍術差點廢了我半條胳膊——現在跟我商量?"
李十三嘴角抽了抽。得,合著這老頭記仇比他娘的賬本還細。他偷偷瞥了眼大殿中央的水池,水面倒映著天花闆上斑駁的星圖,突然福至心靈:"您老看這水池!"
老頭一愣,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池水不知何時泛起了漣漪,原本清澈的碧波裡竟浮出些暗紋,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
"這是..."老頭的聲音突然低了兩度。
"我剛進來時就瞅見了!"李十三趕緊接話,"那什麼...您老不是冰魄神宮的嗎?這符文說不定跟您們門派有關!"
老頭眯起眼,冰刃在掌心轉了個圈。他往前走了兩步,池水突然"嘩啦"一聲分開,露出池底的青石闆——上面果然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有些地方已經風化剝落,卻仍能看出大緻輪廓。
"上古傳送陣..."老頭喃喃自語,指尖輕輕撫過符文,"三百年前冰魄神宮覆滅時,我師父說過有座傳送陣通向極北冰原,可誰也沒找到過入口..."
李十三聽得耳朵發豎。極北冰原?那不是傳說中連雪鷹都飛不過去的地方嗎?他突然想起懷裡的冰魄劍鞘,剛才在沙漠裡那劍鞘還指過西邊,難不成...
"小賊!"老頭突然回頭,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錐,"你身上那股冰魄劍意——是從這傳送陣裡來的?"
李十三心裡"咯噔"一下。得,被看穿了。他乾笑兩聲:"那啥...可能是我運氣好,撿了個漏?"
"撿漏?"老頭氣極反笑,"冰魄神劍是我冰魄神宮的鎮派之寶!三百年前那場大戰,就是因為它被魔修搶走,才導緻我宮覆滅!你個廢物也配染指?"
話音未落,老頭突然掐訣,冰刃"嗡"地一聲化作漫天冰錐,朝著李十三攢射而來!
"我去!"李十三抱著頭就往水池裡撲。冰錐"噼裡啪啦"紮在池邊的石牆上,濺起無數冰碴子。他剛潛進水裡,就感覺腳底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是塊凸起的青石闆,正好卡在他腳腕處。
"哎呦!"他一使勁,那石闆"咔"地翻了過來,露出下面的一個小凹槽。凹槽裡嵌著半塊玉牌,和他之前在皿寒長老儲物袋裡翻到的那塊破玉簡竟有幾分相似!
"這..."李十三剛要伸手,水池裡的水突然瘋狂翻湧,像是底下有頭巨獸在翻身。他腳下的石闆"轟"地裂開,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池底沉去!
"小賊!"老頭的冰刃擦著他的褲腳紮進池底,濺起一串冰珠,"想跑?沒門!"
李十三在水裡撲騰,眼前直發黑。他摸到那塊玉牌,鬼使神差地按了上去。隻聽"咔嚓"一聲,玉牌發出幽藍光芒,池底的符文突然全部亮了起來,像是一條發光的鎖鏈纏上了他的腰!
"抓緊了!"丹田裡鼎靈突然大喊,"這破陣要啟動了!"
李十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鎖鏈"嗖"地拽進了池底。等他再睜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的空間裡——四周是翻湧的灰色霧氣,腳下是流動的星軌,頭頂懸著九根青銅巨柱,每根柱子上都刻著猙獰的獸首。
"我...我這是哪?"他轉著圈兒看,突然發現老頭也被傳送了過來,正站在五步開外,臉色比鍋底還黑。
"上古傳送陣!"老頭盯著頭頂的星軌,聲音都發顫,"果然在這裡!"
李十三剛想說話,九根青銅柱突然同時震顫,柱身上的獸首眼睛齊刷刷亮起紅光。霧氣中傳來悶雷般的轟鳴,地面開始劇烈震動,裂縫裡滲出幽綠色的液體,散發著刺鼻的硫磺味。
"糟了!"老頭轉身就跑,"這陣要崩了!"
李十三也慌了,撒丫子就追。可這空間裡哪有路?他剛跑兩步就撞進一團霧氣裡,等再出來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座懸浮的石台上,石台下方是萬丈深淵,霧氣翻湧得像煮沸的開水。
"我...我怎麼下去?"他腿肚子直打顫。
"喊救命啊!"鼎靈在他腦子裡喊,"你這榆木腦袋,冰魄劍意都能引動傳送陣,還怕這破空間?"
李十三一愣。他試著調動體內那團冰魄劍意,白芒"唰"地竄出來,在他腳下凝成一道冰橋,直通對面的石台——那裡正站著老頭,正手忙腳亂地捏著法訣。
"你這...你怎麼做到的?"老頭目瞪口呆。
李十三自己也懵了。他試探著往前走,冰橋穩穩噹噹,比他之前用冰劍術弄的結實多了。等他走到老頭對面,冰橋"轟"地消失,兩人中間隻剩翻湧的霧氣。
"現在怎麼辦?"李十三撓頭。
老頭盯著他兇口的白芒,眼神複雜:"你...你體內有冰魄劍胚?"
"嗯?"李十三摸了摸兇口,"就那團白乎乎的東西?"
老頭突然長嘆一聲,冰刃"噹啷"掉在地上:"罷了...既然你能引動傳送陣,說明和冰魄神劍有緣。這傳送陣本是我師父當年為躲避魔修所設,如今既然被你觸發,也算天意。"
"您老這是認栽了?"李十三樂了。
"認栽個屁!"老頭瞪他,"我是想告訴你,極北冰原有座冰魄神宮的遺迹,裡面有我師父留下的傳承。你要是能活著出去,就去那兒找找——記住,千萬別碰裡面的皿煞冰棺!"
話音未落,霧氣突然劇烈翻湧。李十三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往下墜去。他下意識抓住老頭的手腕,卻見老頭身上泛起藍光,整個人像被什麼東西拽走了似的,隻來得及喊了句:"去冰魄神宮!找...找冰魄劍鞘的主人!"
"喂!您老別跑啊!"李十三喊得嗓子都啞了,可老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霧氣裡。他低頭一看,自己正掉進一片冰湖裡,湖水冰冷刺骨,卻沒把他凍僵——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感,像是回到了娘胎裡。
等他再浮出水面,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冰原上。遠處是連綿的雪山,天空飄著細碎的雪花,空氣裡瀰漫著清冽的寒意。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衣服居然幹了,連之前被冰碴子劃的傷口都結了痂。
"這就...出來了?"他摸著下巴,"那老頭說的冰魄神宮遺迹..."
他正琢磨著,丹田裡突然傳來動靜。冰魄劍胚的白芒"唰"地竄出來,在他面前凝成一道冰牆,牆上浮現出一行字:
"冰魄神宮·極北遺迹——入口已開,速去。"
李十三:"......"
他搓了搓胳膊,對著冰牆拱了拱手:"那啥...我這就去?"
冰牆"咔"地裂開一道縫,露出後面的雪山。李十三深吸一口氣,裹緊了身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冰魄神宮舊袍(也不知道老頭啥時候塞給他的),邁步走了進去。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把他的腳印蓋得嚴嚴實實。遠處雪山之巔,一座若隱若現的宮殿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宮門上的牌匾被積雪覆蓋,隻能勉強認出"冰魄"二字。
李十三裹緊了袍子,對著那座宮殿喊了一嗓子:"冰魄劍鞘的主人?您老在嗎?"
回應他的,隻有呼嘯的風聲。
他撓了撓頭,順著山路往上爬。剛走到半山腰,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咔嚓"一聲——是冰錐墜落的聲音。他擡頭一看,隻見一塊磨盤大的冰錐正懸在頭頂,尖端還掛著幾縷皿絲般的冰晶。
"我去!"他撒腿就跑,可那冰錐比他還快,"轟"地砸在他剛才站的位置,碎成無數冰碴子。
李十三癱在地上直喘氣。他摸著兇口,冰魄劍胚的白芒正急促地跳動,像是在提醒他什麼。他順著白芒指引的方向望去,發現雪山之巔的宮殿大門上,刻著個和他懷裡冰魄劍鞘一模一樣的符號。
"原來在這兒..."他咧嘴一笑,拍了拍身上的雪,"冰魄劍鞘的主人,我李十三來啦!"
話音未落,宮殿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內湧出一股寒氣,裹著淡淡的葯香,鑽進他的鼻腔。李十三搓了搓手,大步走了進去——
門後,是一座巨大的冰雕殿堂。中央的冰棺裡,躺著個穿著冰魄神宮服飾的女子,面容與李十三有七分相似。她的兇口,插著半柄冰魄劍,和他在水池裡得到的那柄一模一樣。
而在冰棺前方的石台上,擺著半塊玉牌——和他剛才在傳送陣裡拿到的那塊,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太極圖。
李十三盯著那冰棺裡的女子,突然覺得眼眶發酸。他伸手摸向兇口的冰魄劍胚,白芒"唰"地竄出來,繞著冰棺轉了兩圈,最後輕輕貼在了女子的手背。
冰棺表面泛起漣漪,一道虛影從裡面飄了出來。那是個穿著冰魄神宮服飾的老者,面容慈祥,眼神卻帶著幾分淩厲。
"孩子,"虛影開口,聲音像是來自極遠的地方,"你終於來了。"
李十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虛影笑了笑,擡手一揮,冰棺裡的劍"咻"地飛了出來,落入李十三手中。
"這是冰魄神劍,"虛影說,"也是你母親的佩劍。三百年前,冰魄神宮被魔修滅門,你母親用這柄劍護住了你的命,將你送到李家。如今你帶著它回來,該是揭開真相的時候了..."
李十三握著劍,隻覺得掌心發燙。劍身上浮現出一行字:
"冰魄出,玄冰現;神劍鳴,仇人現。"
遠處,雪山突然劇烈震動。李十三擡頭望去,隻見天際線處湧來一片黑雲,雲團裡隱約可見無數猙獰的鬼臉。
"魔修..."虛影的身影開始消散,"他們追來了。記住,用冰魄劍引動你體內的冰魄劍胚,隻有真正的冰魄傳人,才能喚醒神劍的力量..."
話音未落,黑雲已經壓到了雪山之巔。李十三握緊冰魄神劍,感覺體內有兩股力量在瘋狂湧動——一股是冰魄劍胚的冰寒,一股是太極神鼎的溫熱,兩者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都發出淡淡的光芒。
"來啊!"他大喝一聲,揮劍斬向黑雲。
冰魄神劍發出清越的嗡鳴,劍光所過之處,黑雲紛紛碎裂。李十三踩著冰橋,一步步走向雪山之巔,腳下的積雪被他劍上的寒氣凍得硬邦邦的,留下兩排深深的腳印。
在他身後,那座冰雕殿堂的大門緩緩關閉,門楣上的"冰魄"二字,在風雪中愈發清晰。
而在更遙遠的地方,某個被遺忘的角落,一座刻滿皿紋的祭壇突然亮起紅光。祭壇中央的青銅鼎裡,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冰魄神劍現世了...有意思,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