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像是活的毒蟲,鑽透了爛皮襖,死死咬進骨頭髓腔裡。李十三蜷在墨綠冰殼塌陷的泥坑中,後背抵著冰疙瘩,每一次抽氣都帶著肺管被冰刀刮刺的嘶鳴。丹田那口碎成爛網的鼎基在狠命抽跳,像被塞滿了燒紅的鐵渣混著冰稜子,攪痛得他眼前陣陣發黑。白髮翁灌進來的那口冰涼死沉的東西,正壓著亂竄的破滅劍氣餘渣,硬是逼著它們在碎裂的鼎爐縫裡跟著個冰冷生澀的路子走——九轉訣。
這不是練功,是上刑。每一次被那心訣催著,都像有千百根燒紅的鐵條子插進筋絡,在冰水凍僵的皮肉底下硬生生犁開一條條滾燙的刺骨通道。冰火交煎,凍僵的脈絡被強行撐開、灼燒、炸裂,又被那點冰涼死沉的劍髓硬頂著塞回去,凍得僵死。破碎的混沌鼎紋被這股蠻力強行壓著,沿著那些撕裂的灼熱通道痛苦地扭曲盤繞,如同億萬條燒紅的鐵線蛇在冰封的地面下瘋狂鑽掘、凝固、烙印下焦糊扭曲的烙印。
這酷刑反覆輪迴。每一息都漫長如墜寒淵。
就在這冰火九煉、每一寸筋脈都在崩潰邊緣瘋狂撕扯哀嚎的剎那!
嗡——!!!
一股無法言喻的法則之力!如同源自冰淵劍牢最核心的律動!猛地掃過整個凍獄!
不是源自頭頂倒懸的劍冢!也不是源自白髮翁!
是那兩根貫穿他軀體的幽藍玄鐵巨鏈!
那兩根如同凍結了亘古歲月的玄鐵鏈環!毫無徵兆地劇烈嗡鳴震顫起來!
鐺啷啷啷——!!!
鏈環瘋狂撞擊!沉重艱澀的金屬震音如同壓抑萬載的冰獄咆哮!震顫之力悍然爆發!
咔!咔嚓嚓嚓!!!
冰牢底部!原本被白髮翁墜落的巨劍殘骸砸裂、又被墨綠凍泥勉強糊住的冰殼!根本承受不住這股源自鏈環核心傳遞出的恐怖震顫!
無數道巨大的冰裂紋如同墨綠閃電瞬間炸開!厚實的墨綠冰殼寸寸崩裂!埋在最底下厚厚冰層裡的墨綠冰晶碎塊如同嗅到皿腥的食人魚,瘋狂向上噴濺翻湧!
更驚駭的是!這股源於玄鐵鏈的恐怖嗡鳴如同點燃炸藥桶的星火!瞬間點燃了整座冰牢積累的、沉寂了萬載的兇煞劍意!
嗡!嗡!嗡!嗡!
冰壁!凍頂!四面包裹的萬年冰層深處!那億萬柄被封凍、被鎖鏈囚禁的斷劍殘骸!驟然爆發出刺骨的悲鳴!每一柄殘劍都在嗡鳴!每一道被冰封的破滅鋒芒都在震顫回應!無數道無形的銳利冰煞如同實質的尖針風暴!瞬間貫穿冰牢!
這些狂暴的冰煞銳氣並非攻擊!如同受到鏈環嗡鳴的牽引!瞬間匯聚成一股磅礴、混亂、卻又蘊含著恐怖冰魄精華的狂潮!順著冰殼炸裂的縫隙!朝著離碎裂冰殼最近的李十三瘋狂席捲灌注而來!目標直指他那具正被冰火九煉反覆撕扯的軀體!
冰煞洪流瞬間灌體!
這股純粹磅礴、足以凍碎精鋼的冰魄本源如同億萬把冰錘冰錐!轟然灌入本就瀕臨炸裂的筋脈通道!
冰火對沖!混沌逆亂!滅頂災劫!
就在這所有混亂衝突的能量即將徹底炸裂!將李十三由內而外撕成碎片的億萬分之一剎那!
嗡!!!
丹田深處!那道被冰封九煉強行塑造出來的詭異心訣軌跡!彷彿被這突如其來的磅礴外力徹底激醒!運行猛地加速到極緻!
那縷壓陣的、死沉冰涼的劍髓如同吸水的海綿!瘋狂地吞噬吸收著湧入的冰魄本源!
吞噬!轉化!
劍髓猛地膨脹!散發出冰冷的湛藍光澤!湛藍光華中!無數細微如同星塵的混沌鼎紋碎片被強行激發!瞬間燃燒!化作熔煉萬物的秩序火流!
火流席捲冰髓!
混沌熔煉之力被這股外力徹底點燃!瘋狂運轉!冰髓被強行熔煉!提純!化去其凍結萬物、侵蝕生命的恐怖煞氣!隻留下最精純、冰冷、如同玄冰基石的冰魄本源能量!
嗤啦啦——!!!
這股被熔煉提純的冰魄本源!如同被混沌爐火凈化、又被強行壓縮了密度千萬倍的冰河玄流!注入李十三體內那被九煉心訣暴力拓展、又被冰火反覆蹂躪的脆弱新筋脈之中!
原本因極限灼燒膨脹幾欲炸裂的筋脈通道!在被這股極度凝練又極度冰冷的玄流灌注的瞬間!
噗嗤嗤——!
如同滾燙燒紅的銅管猛地插入億萬載深寒的冰窟!無數青白色的冰凍煙霧從被灼燒得通紅的筋脈壁障內外同時瀰漫開來!筋脈壁上那些被強行撕裂、烙滿焦糊鼎紋的無數細微傷口!在這絕對的冰冷瞬間凝固、凍結、覆蓋上一層堅韌剔透的、流動著細微湛藍冰髓的玄冰晶膜!
破而後立!凝脈成冰!
冰膜覆蓋之下!那些被烙下的、混亂扭曲的原始鼎紋碎片也被瞬間凍結!在冰膜內部重新排列、凝結!被混沌爐火與冰髓之力共同鍛打、烙印!形成了一種全新的、更加有序、更加凝練的、流動著混沌墨色與冰魄湛藍交織光華的——寒極道脈!
混沌鑄路!冰髓鍛脈!
狂暴的冰煞洪流被強行轉化為塑脈的冰水!混亂的破滅劍氣被鑄入脈骨!鼎煉劍氣!貫通玄脈!
冰牢底部早已是一片狼藉。炸翻的墨綠凍泥冰殼掀得四處都是,大小不一的墨綠冰疙瘩滾得到處都是。整個洞窟瀰漫著冰晶粉塵攪合的墨綠霧氣,絲絲縷縷,透著股子凍得肺管子刺痛的寒氣。
李十三歪在亂泥冰碴子堆裡,後背靠著塊冷硬的斷冰渣,身子微微發顫。那口折騰了半天的「爛鍋」碎鼎好歹是消停了點。倒不是不痛了,疼得更邪門。冰針混著滾油似的痛勁沒了,改成了一把把小刀片卡在骨頭縫裡,還是剛從凍裡啟出來沒捂熱乎的那種冷鋼薄刃片子。每一次喘息,都像有無數把冰鎮小刀在筋絡裡刮過去,又冷又利。
但那口被白髮翁強灌進來的冰涼東西總算顯了點好。那點死沉沉的冰涼勁兒,硬是勾住他體內那點混沌鼎力,把炸毛亂竄的破滅劍氣餘渣鎮在了一條條新凍出來似的「道脈」裡。那些脈道剛強撐出來,疼歸疼,裡頭卻盤著一股子凝練的寒涼勁,混著點微不可查的混沌重意,竟讓他丹田這片凍透了的死地盤兒,微微透了絲活氣。
這口活氣兒在凍得跟鐵砧子似的丹田裡轉悠,勾得那幾片鼎基爛網子都跟著震了一下。
白髮翁像截爛木頭樁子戳在幾丈外,沒丁點動靜。暗銀面具眉心上糊著的那塊皿冰殼子結了厚厚一層墨綠霜花。鏈子上裹的冰溜子也粗了一圈。
李十三糊滿皿冰的眼縫往上擡了擡,渾濁的光線裡,那半埋在炸開凍泥堆裡的墨黑大石匣子,縫隙裡的暗星光點似乎……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