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九的膳堂蒸汽騰騰,房樑上懸著的臘肉在霧氣裡晃悠,油花滴進滾沸的骨頭湯,炸起一串金鈴般的脆響。李十三縮在西南角的榆木桌旁,舀著第五碗羊肉湯——自打冰淵回來後,這肚子就跟無底洞似的。
"第三勺八角,第七片姜。"器靈在丹田處品評,"火候比赤炎老鬼的煉丹爐還差三分。"
七少爺李慕白踹開楠木門時,李十三正對著湯碗練《鼎紋錄》的控氣術。羊湯表面的油花凝成個太極圖,蔥花在陰陽魚眼處打著旋兒。鎏金暖爐往桌上一墩,震得湯碗跳起半寸,油花濺到鄰桌三長老愛徒的新袍子上,燙出個"蠢"字。
"廢物倒是好胃口。"李慕白指尖敲著暖爐,"昨夜冰淵異動,有人瞧見長翅膀的蛟龍..."
話音未落,阿鼎突然從房梁垂下半截尾巴尖,勾走了李慕白的貂絨暖耳。這孽畜尾巴蘸著辣椒醬,在牆上題了行"借耳禦寒,臘月廿九",落款還按了個蛟爪印。
膳堂鬨笑聲中,李十三的湯勺突然脫手。五色靈氣應激裹住銅勺,在半空耍了套《破軍十九式》,最後穩穩插回湯碗。羊湯受激沸騰,蒸汽凝成三寸小人,沖著李慕白比劃劍訣起手式。
"妖術!"三長老愛徒拍案而起。
八仙桌應聲裂成兩半,青花瓷盤裡的四喜丸子彈跳如暗器。李十三旋身踩住滾來的凍魚,魚身貼著《鼎紋錄》步法滑向牆角,鱗片颳起的地磚碎屑,恰好嵌進追兵靴底的防滑紋。
"西南竈台!"器靈突然預警。
李十三閃身躲過飛來的醋罈,壇中老陳醋遇靈氣凝成鎖鏈,將偷襲者的雙腿纏在條凳上。阿鼎趁機掀翻辣椒罐,紅霧中飛出的朝天椒籽兒,精準打進李慕白鼻孔。
"阿嚏!"
七少爺的噴嚏震翻醬肉架,十三種滷味天女散花。李十三抄起簸箕當盾牌,接住的鹵豬蹄恰好拼成"冤"字。孟嘗的葯葫蘆突然破窗而入,葫蘆嘴噴出的醒神散混著八角的香氣,把膳堂熏成了葯膳坊。
混戰中最先遭殃的是臘味拼盤。李十三踩著《濯足經》身法在桌椅間遊走,每步都在蒸汽裡凝出冰蓮花。三長老愛徒的寒冰掌劈中蒸籠,十八個開花饅頭炸成暗器,在牆面烙出《玄冰劍訣》第七式。
"第三竈有蹊蹺!"器靈突然喝道。
李十三淩空翻上竈台,見主廚張大娘正掄著斬骨刀剁魚頭。刀光閃過處,魚骨精準飛向追兵膝窩。他福至心靈地踢翻花椒罐,鼎紋靈氣裹著麻香滲入追兵七竅,頓時麻翻一片。
"接著!"張大娘甩來根穿肉鐵釺。
鐵釺入手瞬間,李十三後頸寒毛倒豎——這分明是縮小版的破軍槍!靈氣灌入釺身,串著的羊腰子突然炸成流星錘,把李慕白新換的狐裘砸成了篩子。
混戰高潮時,蒸鍋蓋突然衝天而起。阿鼎叼著鎮魂鈴竄上房梁,鈴鐺震出的音波將蒸汽凝成冰針。李十三趁機將五色靈氣注入地磚,磚縫間遊出的蝌蚪文結成困龍陣,把半數追兵定成羅漢雕塑。
"都住手!"三長老的龍頭杖劈裂門框。
滿室狼藉中,李十三正用凍魚給張大娘捶背。蒸汽凝成的小人乖巧捏肩,阿鼎盤在房梁裝壁虎,尾巴尖還勾著李慕白的暖耳。孟嘗從醬缸裡探出頭,手裡攥著的《玄冰宗宴席菜譜》正翻到"醒酒湯"那頁。
"稟長老,"李十三舀了勺醒酒湯遞上,"七少爺說冰淵蛟龍之事..."
話沒說完,李慕白突然指著窗外尖叫。眾人望去,北冥追兵的玄鐵箭正釘在臘肉架上,箭尾系著的戰書被油花浸透,依稀可見"除夕夜宴,生死擂台"八字。
張大娘突然掄起斬骨刀剁向案闆,刀尖精準挑開魚腹,露出半卷《冰魄暗器譜》。譜上硃批尚新:"膳堂西南角第三磚,藏赤炎密卷。"
暮色漫過窗欞時,李十三蹲在竈台後啃涼透的鹵蹄髈。鼎紋順著磚縫遊走,在第三塊青磚下勾出個油紙包。阿鼎用尾巴卷著往樑上藏時,鎮魂鈴突然震響——鈴鐺內壁赫然刻著三長老的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