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罵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
而後又惡狠狠的瞪着我,攥緊的拳頭沖着我砸過來。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瞬間。
我下意識的要避開,可是馬卻像是受了驚吓,我站穩身體的時候,錯失了良機。
眼睜睜的看着那拳頭沖着我揮過來。
渾身繃起來,卻無能為力。
‘啊’!
痛楚的慘叫響徹。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沒有來。
剛才不知道從哪裡彈來一個杯子,直直的沖着那個大漢的手過去。
穩準狠的砸到他手腕上。
力道可不小。
茶杯被彈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碎了一地。
而那個大漢,捂着手腕,彎着腰慘叫的厲害。
我躍下馬車,順着剛才的方位擡頭往上看,卻隻看到二樓茶館裡很多探出腦袋看熱鬧的人。
唯獨正對着我這邊的房間,隻有一個身影。
穿着墨青色的衣袍,長發束在後邊,莫名的有些熟悉感。
“小……少爺!您沒事吧!”
綠柚匆忙的跑過來,臉色都變了。
着急的上上下下的把我檢查了一遍,生怕我出現什麼問題。
我搖搖頭,依舊是比較在乎剛才那個身影。
抱着小孩的那位母親在路的另一邊,不停地彎腰沖着我道謝。
“那這個人怎麼辦啊?”
綠柚不安的問。
這蠻夷來勢洶洶的,看着可不像是好惹的。
這一路上的攤子,全被他撞倒在地上了。
“怎麼辦?”
我看着那邊蠻夷哀嚎的樣子,“來了這邊就該遵循這邊的規矩,不長長記性,還真怕他們以為自己可以稱王了。”
橫行霸道的,比強盜都好不到哪裡去。
這件事,我叫來了暗衛解決。
該交給誰,該讓誰狠狠地處置,暗衛那邊自然會處理。
我走的時候,那捂着手腕的蠻夷,還試圖沖過來,卻被攔住。
隻是用那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恨不得直接殺了我。
隔着老遠都能感受到這樣子的殺氣。
我頓住腳步,側頭對着那邊似嘲非嘲的揚起唇角,輕蔑的看了一眼,才離開。
一幫沒什麼文化的蠻夷而已,若不是當初猝不及防的沒任何防備的話,怎麼會讓他們給占據了一個城池去。
想想我都忍不住的憤怒。
我沒直接去找疑似父皇私兵的那些人,而是拐彎去了熟悉的地方。
外祖父的家裡。
門口擺着的是白色的綢緞,整個府都是一片的慘淡安靜。
我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的全都是舅舅被殺的時候,那不甘心的眼神。
一生忠良為國,可等待他的結果卻是這個。
呵,清君側?
我敲開門,管家開門,有些為難且驚愕的看着我。
進去的時候,府内也沒之前那種熱鬧有生機的氣氛了。
而是凄冷到了極緻。
“滾,讓她給我滾出去!”
我聽到屋内一陣的暴喝。
是外祖父的聲音。
“我白家沒這樣的人,沒這種總無情無義,不忠不孝的人!”
嘶啞的吼叫聲音,讓我頓住腳步。
我就站在門口,手放在門上,卻沒推開。
心裡一股酸澀湧上來。
停頓了好一會兒,我才推開門。
可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茶杯。
狠狠地砸過來。
我躲都沒躲避,筆直的站在門口,茶杯連帶着滾燙的茶水,全都砸到我的身上來。
手背上被濺上熱水,都燙的鑽心的疼。
“不是讓你這輩子不要踏進來嗎!誰讓她進來的!”
外祖父比之前還要老了,背部都是佝偻的,拐杖狠狠地戳到地上,怒聲的說道。
可能因為情緒起伏的太大了,他暴喝完,就捂着心口,不停地咳嗽。
滿頭花發。
我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沒讓他老人家享受天倫之樂,反而是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
“外祖父。”
我喉嚨很幹,許久才發出來聲音。
“滾出去啊!你是想害死整家人才甘心是不是,你貴為長公主,高擡貴手一次不好嗎。”
屋内中央擺着香火和牌子。
供奉的是誰,一清二楚的。
外祖父差點被我氣的發病昏厥過去,我不得不離開。
管家一直跟在後邊,不遠不近的距離。
許久才說:“長公主,這邊您的房間還在呢,沒人動過。”
“那牌位怎麼會在這邊,怎麼不入祖祠?”
管家的身體愈加的彎曲卑微,“無論真假,擔負着污點的,或者暴斃的都沒資格入祖祠或者祖墳的。”
後邊的聲音越來越低。
這一路上,滿目看到的全都會刺眼的白色。
我差點忘記了,當初舅舅是被清君側給刺死的,這輩子都難以洗脫的污點,至死都不能解脫。
“外祖父就這麼日日的看着嗎?”
“是啊,日日夜夜的看着,就是希望若這是一場夢呢,或者心誠所緻,人死能複生呢。”
我喉嚨發緊。
漫無目的的在這邊走。
路過的下人,都用敬畏且怪異的視線看着我。
還碰到了舅媽。
曾經一直親昵的喊我阿鸾的舅媽。
一身白色的裝扮,頭上帶着一朵白色的素花,枯槁蒼白,隻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就繼續離開。
隻怕這府内的人,人人都不想見到我吧。
外祖父那嘶吼的聲音,一次次的質問擊打着我的心髒。
“你對得住白家嗎,你對得住你母親的教導嗎,跟你父皇一樣,冷皿無情,六親不認!”
那撕心裂肺的怒罵,我沒任何的詞語可以反駁。
“阿鸾。”
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有人叫我的乳名。
我回頭看到我外祖母在這邊。
身上穿着的同樣也是素淡的白色的衣服。
皺紋比之前更深了,純色也是發白。
我隻是一段時間沒來,這邊的人卻都像是瞬間衰老了一樣。
“阿鸾,來我這邊。”
我聽到她的聲音,溫柔親切。
和往常一樣的包容,似乎還帶着幾分輕輕的歎息。
眼淚終于止不住,我撲到她的懷裡去。
終于忍不住的失聲痛哭出來了。
這麼久,我眼淚和痛楚一直壓抑着,到最後甚至都覺得自己堅強的不需要任何的感情。
一身的盔甲,無需軟肋。
可也是那麼一瞬,我才意識到自己也不過是肉打的身體,也是有人的七情六欲,也會悲痛也會難過,也會有疼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