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8章經年

　　玉熙一覺睡到天黑。

　　美蘭聽到動靜，忙站起來將三層高的龍柱琉璃宮燈點上。宮燈一點上，屋子頓時明亮起來了。

　　伸了個懶腰，玉熙笑著說道：「好久沒睡得這般香了。」在外面睡覺，總睡不踏實。倒不是認床，而是玉熙擔心有刺客，所以怎麼都睡不沉。

　　剛洗漱完，雲擎就過來了：「餓了吧？我已經吩咐廚房，讓他們將飯菜送過來。」

　　玉熙一聽著話就覺得不大對：「你別告訴我你還沒用晚膳。」

　　「我也不餓，就想等著跟你一起吃飯了。」主要是一忙就忘吃飯了。平日到點他沒用膳，啟浩會提醒他的。今日玉熙回來了，啟浩就沒再管這事。

　　「阿浩他們呢？」聽到啟浩兄弟幾個都用了晚膳，玉熙才沒說什麼。要不然，非得說雲擎一頓不可。

　　「你去下一碗麵條，等會我給王爺送去。」除非是緊急要務，否則一到點玉熙就會用膳。這點，雲擎就做得不怎麼樣了。

　　玉熙沒好氣地說道：「當夜宵吃。都六個孩子的爹了，竟然一點都不懂照顧自己。」

　　玉熙也不想為這事爭執，隻是說道：「明日開始，讓啟浩繼續跟先生學習。」已經發生的事，再說也改變不了。

　　玉熙走到雲擎身邊說道：「怎麼點起香來了？」在鎬城，書房從不點香的。

　　玉熙說道：「燕無雙無時無刻不想挑撥了我們的關係。和瑞，還是小心些的好。」

　　知道玉熙閑不住，雲擎點頭道：「可以。」

　　玉熙要批閱奏摺，隻琉璃宮燈是不夠的。美蘭將寢宮內四個角落的宮燈點亮，又在桌子上點了蠟燭。

　　「這味太濃了，我聞著難受。」玉熙更喜歡聞鮮花的香味，而不喜歡聞這種調製出來的香味。

　　玉熙問道：「給王爺送去沒有？」

　　揮手讓美蘭跟景柏下去，玉熙問道：「你任陳然為戶部右侍郎這事，為何沒告訴我？」剛才批閱摺子的時候，看到陳然這名字還恍惚了一下。

　　白天睡了那麼多，玉熙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聽著熟悉的鼾聲，一會就睡著了。

　　玉熙皺著眉頭問道：「你為何沒去遼東？」陳然很有才幹，要不然燕無雙不會最後提拔他為戶部尚書。可這樣一個人才，燕無雙竟然會讓他留在京城，很反常。這不由讓玉熙懷疑，燕無雙是故意的。

　　譚拓跟唐子柯等人都跟著玉熙，其他大臣雲擎又不放心，這段時間事情又特多，摺子堆積如山也在玉熙的意料之中。

　　雲擎說道：「怕是為前方的戰事。」見玉熙想跟著去，雲擎攔著道：「你好好休息下，外面的事有我呢！」

　　玉熙又讓美蘭將窗戶全部都打開，通風了，香味很快就能散去。

　　說完，雲擎指了下自己的嘴：「起了一嘴的泡。」

　　用完晚膳，雲擎問道：「要不要去禦花園走一走。」這皇宮的禦花園，留給雲擎的印象就兩個字，大、豪。

　　「小殿下放心，我會的。」就算她不說，王爺也會幹涉的。

　　「都猴年馬月的事，還記它幹嘛？」一來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二來玉熙對他一心一意。所以，雲擎是一點都不介意。

　　雲擎聽了這話忙叫了易琨進來，將這三足鼎搬出去。

　　啟佑過來的時候，玉熙正全神貫注地在批閱摺子。

　　夫妻兩人沒說兩句話，美蘭就在外說道：「王爺、王妃，袁大人求見。」

　　這次雲擎可冤枉了：「我不讓他做，他不聽。你也知道那孩子犯起倔來，隻有你能攔得住了。」反正他是攔不住了。

　　雲擎說道：「哪還能吃得下藥膳？」這葯膳的，大半味道都不好。

　　雲擎沾床就睡著了。沒一會，就發出輕微的打鼾聲。

　　玉熙聽到袁鷹這個名字眼睛閃了下，然後笑著問道：「陳然跟我定過親，這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啟佑也是聽到下面的人說乾清宮寢宮燈火通明，所以他才過來的。此時見玉熙正忙，他也不打擾：「別讓我娘忙到太晚。」姐弟六人，都習慣了玉熙的忙碌。

　　「都聽你的。」玉熙來了，他也能鬆一口氣。這段時間，可累死他了。

　　「都二十年前的事，誰吃飽了撐著做這事。」雲擎覺得玉熙太過小心了些。

　　雲擎皺著眉頭，轉而點頭說道：「好，聽你的。聽說陳然在山東任過職，就將他調往山東吧！」他倒不是擔心玉熙跟陳然有什麼，隻是不想再讓玉熙被人非議。

　　其實雲擎不是攔不住，而是不想攔。在他眼裡，啟浩哪哪都好。

　　玉熙正擡腳想走進去，就聽見易琨朝著他背後叫了一聲：「陳大人，你來了。」也是知道陳然跟玉熙訂過親所以他特意叫這一聲，目的是提醒玉熙。

　　易琨忙走上前給玉熙行禮：「王妃。唐大人跟申大人在裡面。」唐子柯跟申春亭昨日就開始忙開了，片刻都沒歇。這個時候，誰都沒時間休息。

　　玉熙笑著說道：「這些事我都有了章程，隻等挑選到合適的人就成。」朝廷的官員大半都跟著去了遼東，隻有少部分沒走。這些人，隻要品性好有才能都能提上來用。

　　陳然看向玉熙，愣住了。沒想到二十年了，玉熙比記憶之中更加美麗。好像時光，沒有在她身上停留一般。再反觀他，已經是個老頭子了。

　　啟佑嘟囔著嘴道：「知道了。」娘沒到，他天天想。現在娘到了，他就沒自由了。

　　雲擎愕然：「都這麼多年，你還介意？」介意，就表明沒放下。

　　梳洗好，白媽媽就端了早膳過來。早膳很簡單，就素菜餃子跟兩個雞蛋，還有兩樣爽口小菜。

　　陳然垂下頭說道：「臣生了一場病，耽擱了行程。不過臣的老父跟妻兒，都去了盛京。」陳然不是裝病，而是真病了。

　　雲擎苦著臉說道：「上火了，太醫說不能吃羊肉。」吃羊肉原本很容易上火，這會還是爆炒羊肉，他更不敢碰了。

　　玉熙今日穿的是一件大紅色的長裙，梳了一個高髻，髮髻上插了一對羊脂玉發簪。在鎬城除非是舉辦宴會，玉熙才會上妝，其他時候都是略施粉黛，今日也不例外。

　　雲擎揉了下太陽穴，說道：「玉熙，蘭德庸一直上摺子要恢復都察院、大理寺、太僕寺等衙門。」這些事都被他壓著，隻等玉熙來了再處理。

　　美蘭小聲問道：「四殿下可有事？」沒有通傳是進不來乾清宮的。不過，這些都是以前的規矩了。

　　「王爺兩刻鐘之前就醒了。王妃，王爺走的時候讓我們不要吵醒你，還說讓你好好休息兩天，外面的事他會處理好。」這話昨日雲擎就說過了，怕玉熙不聽又特意再囑咐了美蘭。

　　玉熙拗不過雲擎，可她睡了那麼久躺床上也睡不著：「你讓美蘭將那些需要批閱的摺子送過來。」這大晚上的，也沒地方可去，還不如找點事做。

　　「吃多了羊肉，然後每日從早忙到晚，結果……」以前玉熙制止他吃火氣大的東西，他還覺得小題大做。這次長了滿嘴的燎泡讓他苦不堪言，這才後悔了。

　　「你有章程就好。」說完，雲擎說道：「夜已深，我們睡吧！」這段時間他忙得每天隻能睡兩個多時辰，如今玉熙來了，他也能輕鬆一些了。

　　啟浩笑了下說道：「說那麼多做什麼，趕緊看書。要不然等娘檢查你的課業，有的你受了。」到了京城啟佑就如脫韁的馬，整日裡出去玩。雲擎整日忙，也沒時間管他。

　　「我不是跟你說了，孩子現在最重要的是學東西。過早讓他涉政，不是好事。」玉熙是準備等啟浩滿了十五歲，再讓他參政，現在有些早了。

　　玉熙一轉身，就看著離她不遠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男子穿著紫色的朝服，腰間系著深紅色暗花錦帶。很瘦，腰桿倒是挺得很直，看著倒是有幾分精幹。

　　陳然看著玉熙平靜無波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道：「是，下官正是陳然。」

　　說完，雲擎一臉鬱悶道：「以前我連吃半個月羊肉都沒問題。」

　　玉熙沒再多看一眼陳然，轉身進了禦書房。

　　隻要不在她眼前晃悠，陳然調到哪玉熙都沒意見。

　　睜開眼睛，就見旁邊已經沒人了。玉熙問了美蘭：「王爺什麼時候起床的？」

　　一走進禦書房，玉熙就聞到一股甜膩的香味。轉頭看了下，就見雕刻著日月星辰的三足鼎升起一陣裊裊的煙霧。

　　美蘭抱著一疊摺子進了寢宮。將摺子放在玉熙身邊：「娘娘，禦書房內還有好多好多的奏摺。」王爺的辦事效率太低了，像王妃從不將摺子積累到第二天。當然，特殊情況除外了。

　　雲擎笑著說道：「這是龍誕香，聞了能提神。」前些日子他有些氣悶，結果聞了這香味頓時就好了。

　　「怎麼上火這般嚴重？」說完，玉熙問道：「莫非你有事瞞著我？」玉熙以為是出了什麼事，讓雲擎著急上火。

　　「若不是今日批閱摺子看到他的名字，我都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說完，玉熙正色道：「和瑞，人言可畏。我以後經常要跟這些大臣打交道。萬一以後外面傳我跟陳然舊情復燃，你會怎麼想？」

　　玉熙可是個閑不住的，特別是現在事情最多的時候，她怎麼可能安心休息。

　　晚膳四菜一湯，分別是醋溜土豆絲、清炒白菜、韭菜炒雞蛋、爆炒羊肉，蒲菜肉丸湯。

　　這一覺，一下睡到天亮。

　　雲擎嗯了一聲說道：「這兩****好好休息下，外面的事有我跟阿浩呢！」

　　啟佑回到住的福寧宮，朝著正在看書的啟浩道：「大哥，還真讓你說對了，娘在批閱奏摺。」咳，不明白他娘為何那般辛苦。

　　亥時末，雲擎回來了。此時，玉熙已經將美蘭搬過來的摺子批閱完了。

　　用過膳，玉熙就帶著美蘭去了禦書房。站在門口，看著頭頂上「禦書房」三個金光爍爍的大字，忍不住笑了下。

　　雲擎笑著說道：「是袁鷹推薦的，他說陳然理財很有一手。你還別說，此人在這方面確實有才。」

　　玉熙氣得笑了起來：「你也知道以前？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四十歲的人，你還想跟十七八歲的大小夥比？」

　　「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到，要看明天再去看吧！」其實不是怕黑，而是想讓雲擎早點休息。

　　「你是陳然？」不怪玉熙不確定。原本兩人見面的次數就很少，又相隔二十年，早不記得陳然長什麼樣了。

　　說完，雲擎笑著說道：「你若覺得彆扭，過段時間就將他外調。」

　　可能是她多心，玉熙總覺得袁鷹此舉不懷好意。走到這一步不容易，雖然雲擎相信他，但人言可畏。玉熙可不願意因為一個陳然讓夫妻起了嫌隙：「山東跟河北兩地缺人，這兩個地方隨便將他調到哪！」真有才，就去外面施展吧！

　　白媽媽搖頭說道：「送去了。可易護衛說王爺正忙，讓我等會再送去。」再忙，也不能不用早膳，隻是這話卻不是她能說的。

　　想到這裡，陳然百感交集，真沒想到，他跟韓玉熙有朝一日竟然會在乾清宮門前相見。

　　陳然心頭一凜，頭垂得越發低了。眼前的女人，是手握大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明王妃，而不是他記憶之中的韓家四姑娘。

　　雲擎自知理虧，不敢吭聲了。

　　陳然在外面看著易琨搬著三足鼎，不用想也知道是玉熙讓搬出來的：「易大人，可是這三足鼎有問題？」

　　玉熙笑了下，意味深長地說道：「還真是巧了。」

　　見雲擎一直在吃小白菜跟韭菜，爆炒羊肉基本沒碰，玉熙有些詫異地說道：「你怎麼不吃羊肉？」對於無肉不歡的雲擎來說，這太反常了。

　　玉熙沒好氣地跟美蘭說道：「去跟白媽媽說，讓她熬些下火的湯來。」之後又吩咐佟芳，讓她熬一份下火的葯膳。

　　雖然不喜歡政務，但雲擎也知道肩上的這份責任。隻有啟浩長大了，他才能卸下這份責任。

　　易琨對陳然的印象不好也不壞：「王妃不喜歡在屋子內燃香。」不過是小事，告訴陳然也不會有什麼妨礙。

　　玉熙的這些習性，燕無雙是一清二楚。至於陳然，他還沒那麼靈通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