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葉空一邊往頭上戴綠草帽，一邊喃喃自語：「因為池彎刀是在七年前去世的嗎？」

　　遊梵保持沉默，沒有回答。

　　當葉空把「綠草長裙」也穿上的時候，無論她正頂著如何嚴肅若有所思的表情，也都很難讓人相信她是要去做正經事。

　　「這片區域人和車流量都非常非常小，就算你穿得再奇怪也不會引起人注意的，隻是要小心攝像頭，然後……」

　　「就是祈禱溫璨正在吃飯，不會注意監控吧。」

　　葉空整理好一身cos服，一副要去玩真人cs的樣子，轉頭看向遠處立在薄薄餘暉中的房子。

　　車廂裡還在傳來噼裡啪啦的敲擊聲。

　　葉空轉頭往裡看去。

　　曲霧還瞪著一雙大眼睛死盯著屏幕，一副屈辱的表情。

　　葉空：……

　　「行了別敲了，不就是鑽個狗洞嗎？我小時候逃課經常鑽。」

　　她想了想，又說：「你已經很厲害了，以後會更厲害的。」

　　她敲了敲窗戶，理了理「裙子」，轉身走下公路，走進了草坪裡。

　　·

　　黃昏已極暗。

　　橘黃路燈照亮那個一身草綠的背影，深一腳淺一腳看起來很是滑稽。

　　但不知道為什麼，葉亭初看得出了神。

　　後座上的鍵盤敲擊聲也停了。

　　曲霧也擡起頭來，看著那道背影走向那棟孤零零的房子。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突然開口：「她真的蛻變了。」

　　葉亭初眼神還盯著，頭往後側了側：「你指什麼？」

　　「她做過很多了不起的事，可那些事在別人那裡再了不起，對她來說也隻是一片死湖——她的過去裡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死湖。」

　　那草綠的滑稽身影走上了一處斜坡，然後非常謹慎地蹲了下來，這一蹲就變得難以察覺了，需要很認真去找才能看見她的輪廓。

　　曲霧就瞪大眼睛直勾勾看著：「可現在，她流動起來了。」

　　她喃喃的說：「她的行動不是源於道理，而是源於感情——雖然現在無暇顧及，但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的，發自內心的開心。」

　　那道身影咕嚕嚕滾下了山坡，就像真的在玩cs一樣開始在草地裡匍匐前進。

　　曲霧：……

　　無語了，眼淚都快到嗓子眼了又給憋回去了。

　　她狠狠按開開關，對耳機道：「你在幹嘛？！」

　　「保險起見。」那邊傳來謹慎地回答，「在潛伏這方面我很專業的。」

　　「……」

　　什麼專業？你是說你玩吃雞時十指如飛忙得要死卻連雞屁股都很難啃到的專業嗎？

　　曲霧無語問蒼天，狠狠捂住了臉。

　　·

　　她終究一點點靠近了。

　　耗時五十分鐘，在遊梵的指示下，葉空拿出她奇迹般的表現，快準狠地撲向了那個被蓋住的狗洞。

　　然後耗時十分鐘，付出擦傷的代價，生生把自己擠了進去。

　　剛進車庫，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耳機裡傳來遊梵的警告：「頭頂有監控！藏到狗屋後面去！」

　　葉空一口氣憋在兇口，頭也不擡眼睛一掃，鎖定牆角那個狗屋後立刻竄了過去，藏到了狗屋背後的死角裡。

　　接著她拿出手機，飛快點開了曲霧給她裝的信號屏蔽軟體，直到看著它正常工作起來，才總算鬆了口氣。

　　靠著牆喘了好一會兒，葉空才開始觀察這個車庫。

　　通往室內的門在狗屋對角線的位置，她要想過去的話……

　　葉空探頭看了眼監控，又看向車庫裡的陰影部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靠近的話，她得非常靈活地從這些車的陰影裡鑽過去才行。

　　葉空把頭靠回來，幾不可聞的用氣聲問：「時間？」

　　「快八點了。」

　　耳機裡傳來曲霧的聲音。

　　葉空點了點頭，默默舉起拳頭給自己加了下油：「我要去了。」

　　光線昏暗的空間裡，少女像個特工一樣貓著身子觀察路線，然後再次快準狠的一格翻滾——在她眼裡大概是很帥很颯很專業的動作。

　　當背靠黑色汽車穩住身體時，她的表情顯然更加肅殺了。

　　轉頭熟練地再次探頭觀察路線，再次翻滾——

　　·

　　透過眼鏡上的微型攝像都感覺到眼暈的曲霧：……

　　她好像已經陳醉在自己的特工技術裡不可自拔了。

　　曲霧甚至有點想把星飛那邊的路線關掉——自家老闆這麼丟臉的樣子怎麼能讓別人看見？

　　但無奈對方是星飛AI的研發人員，說不定之後還有用得上的地方，曲霧隻能忍辱負重和對方一起目睹自家老闆出糗。

　　·

　　這一次翻到了一輛紅色轎車前面。

　　葉空越來越得心應手，一邊心臟咚咚直跳一邊免不了心想說不定她的運動天賦是被點在了奇怪的地方而不是完全沒有。

　　可能天才就是需要足夠刺激的環境才能發揮出來吧。

　　她想著，深吸一口氣，盯著那扇越來越近的門，微微支起身體又彎腰，即將再次翻滾的時候，她的餘光傳回了什麼東西——

　　在意識到之前她的動作先停了。

　　一秒、兩秒、三秒……

　　葉空卡在這個貓著身體的姿勢上久久沒動。

　　「怎麼了？」

　　耳機裡曲霧著急發問。

　　昏暗而遍地塵埃的車庫裡，葉空終於意識到自己掃見了什麼。

　　她一點點轉過頭，在暗淡、蒙昧、昏沉的空氣裡，看見了一輛火紅的法拉利。

　　——

　　恍惚間那輛翻倒的跑車從時光深處轟鳴著呼嘯而來。

　　似有濕潤的風拂面，葉空又聞見了灰燼的味道。

　　·

　　而在這間昏暗的車庫之下，地下兩層的密閉空間內，吊燈連帶著牆上巨大的黑影一起閃爍起來。

　　它發出滋滋的聲音，然後逐漸變暗。

　　「ЕслиБоганет,товсёпо3волено。」

　　（如果上帝不存在，那麼一切都被允許。）

　　昏暗中有輕若塵煙的聲音響起。

　　隨後啪的一聲——

　　燈滅了。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閉上了眼睛。

　　他就像黑暗本身，消失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