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那樣的從容,去哪了
幾日後,暴雨突襲巴黎。
豆大雨點噼啪砸在花店玻璃窗上,模糊了外面世界。
顏如玉送走最後冒雨買花的客人,準備提前打烊。
結果這時候,門鈴再響。
她以為是客人折返,開門卻見渾身濕透的江之牧立在門口。
雨水順他稜角分明的臉滑落,狼狽不堪。
怎麼又是他…
顏如玉皺了皺眉頭,眼神複雜。
然而江之牧懷裡緊護一束花,不是什麼常見的玫瑰百合,而是幾支含苞紅色芍藥。
花瓣被雨水打蔫,仍透出嬌嫩形態。
「如玉。」
江之牧聲音帶著雨水的濕冷與微顫,小心翼翼遞過花束。
「我記得,你最喜歡的話,就是芍藥,我讓人在國內給我空運過來的稀有品種,但是可能,不小心淋濕了…」
他語無倫次,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期盼,像犯錯等待審判的孩子,不見半分江家大少的從容傲氣。
明明從前,他張口閉口就是顏大小姐,我是不可能喜歡你的。
那樣的從容,去哪了?
顏如玉望著眼前狼狽的男人,望著那束被他護得嚴實的濕漉芍藥,望著他近乎卑微的懇求,心臟如遭重擊。
記憶閘門轟然洞開…
兩年前盛夏午後,得到了江爺爺的首肯,她興奮的拉他去郊外芍藥園。
花海如火如荼,她如蝶穿梭,回頭想分享喜悅,卻見他正不耐接電話,眉頭緊鎖。
她小心折下最美那支紅色的芍藥遞去。
「好看嗎?」
他隻瞥一眼,淡淡道:「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我不喜花,俗氣。」
隨手將花棄於路邊。
那一刻的難堪心碎,至今顏如玉想起來,指尖仍會發涼。
而此刻,這曾視她心意如草芥的男人,渾身濕透立於門前,笨拙捧著他口中俗氣的花,隻為討她一個或許不存在的歡心。
一時間,周圍凝固。
唯餘門外喧囂雨聲。
顏如玉未立刻接花,她凝視江之牧,看雨水順他發梢滴落,看他眼中那抹小心翼翼的期待,沉默良久。
久到他以為將再遭拒絕,手臂微顫,眼底光芒寸寸黯淡。
終於,她輕嘆,嘆息輕得被雨聲吞沒。
她終究是心軟了,微微側身,讓出門邊位置。
「進來吧。」聲音依舊平靜,卻褪去幾分冰冷,「外面雨太大。」
江之牧猛擡頭,難以置信,巨大驚喜衝垮所有忐忑。
他踉蹌跨進花店,生怕她反悔。
顏如玉未看他,徑自走向後間工作區:「濕外套脫了掛門後,我去拿乾淨的毛巾。」
江之牧依言照做,動作僵硬。
他環顧這間盈滿花香綠意的小店,首次真正踏入她的世界。
工作台散落枝葉花瓣,牆面全是手繪的花卉水彩,角落唱片機流淌舒緩輕音樂。
一切如她,乾淨純粹,生機盎然。
顏如玉拿著毛巾回來:「是乾淨的,沒人用過,你擦擦頭髮。」
江之牧接過胡亂擦幾下,目光始終追隨著她。
她走向被他置於小圓桌的芍藥,執剪輕柔修去泡爛花瓣與多餘枝葉,尋來乾淨玻璃瓶注水,將花一支支插入。
暖黃燈光下,她低垂眉眼溫柔專註,側顏線條柔和如畫。
江之牧看得微怔,心頭湧上難言酸澀暖流。
他第一次清晰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何等珍貴寶藏。
「如玉。」他忍不住開口,嗓音沙啞。
顏如玉插好最後一支花,擡眼看他,眸光平靜:「江先生,雨停就請回吧,花很美,多謝。」
她頓了頓。
「但以後,真不必如此。」
話語似冷水澆熄江之牧剛燃起的希望。
他卻未如往常般挫敗惱怒,反從她平靜語調中捕捉到一絲微弱鬆動。
至少,她未直接趕他走,亦未拒這束花。
他深吸氣,鼓起勇氣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如玉,我知道我過去混賬事傷透你心,千萬句對不起都是廢話,我不求你即刻原諒,隻求給個機會,讓我重新認識你,彌補我的過錯。」
聲音低沉懇切,帶著前所未有的真誠,字字如掏自心底。
褪去輕浮算計,隻剩笨拙赤裸的坦誠。
顏如玉靜默注視他眼中毫無掩飾的痛悔與期盼。
雨後陽光穿過玻璃窗。
沉默漫長,江之牧幾近絕望。
最終,她未點頭亦未搖頭,隻轉身執起噴壺,繼續為架上綠植灑水。
「花店該打烊了。」她背對他,聲線無波無瀾。
江之牧心沉,卻又升起一絲微弱希冀。
至少,她沒有再直言拒絕,也沒有說永無可能。
這或許,已是他眼下能得的最好回應?
「好,那我,那我先走。」
他拿起半幹外套,走至門邊,忍不住回望。
顏如玉仍背身,纖影在陽光水霧中朦朧。
他輕帶上門,立於雨後清新街道,深吸一氣。
空氣殘留泥土與花草芬芳。
他回望花店櫥窗,見其內忙碌身影,第一次覺得巴黎陰雨後的陽光,竟能如此明媚。
追妻路漫漫。
但他知,自己終是撬開了那扇緊閉心門,哪怕僅一絲微不可察的縫隙。
顏如玉,你曾經說過,就算我的心是一塊冰鐵,你也可以捂熱,現在,這句話我同樣可以送給你。
哪怕你已經封心鎖愛,將自己冰封,我江之牧也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