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靳小琪一家都住在了天亮的新房。

　　靳父和靳立桐都沒少喝，這會兒已經在廂房睡下了。

　　「小琪，這下媽算是放心了，你有福，能找到天亮這麼好的對象。」

　　靳小琪嫁得離家這麼遠，靳母雖然嘴上沒說，心裡卻一直覺得不踏實。

　　如今好了，小女兒的婆家人都是和善的，日子過得也好，女婿更是個有出息的。

　　這麼好的條件，說心裡話，靳母都覺得是自家高攀了。

　　「就是……怎麼沒見著天亮的父母？」

　　之前靳小琪的家信，提到過李天明，也提到過宋曉雨，就連小蓉和小五，都在信裡介紹過，唯獨從未提過天亮的父母。

　　「天亮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後來……」

　　事實上，靳小琪也從沒問過，都是東一句，西一句，聽村裡人說的。

　　「所以，天亮他們兄弟姊妹幾個，和他們的父親關係並不好。」

　　靳母聽了，也止不住地嘆息。

　　父母不慈，兒女不孝。

　　同樣的事發生在任何人的身上，怕是也會最終離心離德。

　　真不知道那位還沒見著面的親家公是咋想的，為了個後老婆，居然連親生兒女都不管了。

　　「要是這樣的話，你們結婚那天，天亮他爸……」

　　「三叔、四叔去通知了，會不會來……我也不知道！」

　　靳小琪曾聽宋曉雨說過，當初她和李天明結婚的時候，李學成是來了的。

　　「媽，我現在都愁得慌，往後和天亮他爸，該咋處啊？」

　　沒和天亮結婚，就算是偶爾遇上了，假裝沒看見，低頭繞過去就是了。

　　實在躲不過去，就叫一聲「叔」。

　　可嫁進了李家門，要是還那樣的話，別人是不是要笑話她沒規矩？

　　「這事好辦，你大嫂怎麼處理，你就有樣學樣！」

　　對啊！

　　以前怎麼沒想到，還真是當局者迷。

　　「往後天亮不在家，有什麼事，多和你大嫂商量，媽看得出來，那姑娘是個好性兒的。」

　　「媽，您就放心吧，我們關係好著呢！」

　　靳母笑道：「媽放心，我閨女有福氣，找了這麼一個好人家，就是不知道你大姐……」

　　說到大女兒靳小佳，靳母臉上的笑容漸漸地隱去了。

　　「媽，我大姐幾年沒探家了？」

　　「和你一樣，都是沒良心的！」

　　靳母說著，擡手在靳小琪的額頭上戳了一下。

　　如果說靳小琪好幾年不探家，倒還情有可原，廠裡工作忙脫不開身。

　　可靳小佳不回家的理由，就讓人很無語了。

　　「不說她了，你姐那個性子，在哪都吃不了虧，還有你二哥和她在一塊兒呢，倒是你，身邊沒有娘家人，以後凡事多長個心眼。」

　　如果非要讓靳母挑出個不滿意的地方，也就是……

　　太遠了！

　　往後隻能通過一年那有數的幾封信，了解小女兒的情況，這讓靳母感覺沒招沒落的。

　　與此同時，在李天明家裡，兩兄弟正僵持著，看他們的架勢，誰都不肯讓誰。

　　「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

　　「別的聽，這件事甭管咋說，我也不能聽！」

　　天亮梗著脖子，氣勢上一點兒都不比李天明差。

　　「上回咋和你說的？這事就按我說的辦！」

　　「不行就是不行！」

　　天亮看向了一旁的宋曉雨。

　　「嫂子，您說句話！」

　　「我？」

　　宋曉雨看看天亮，又看看李天明。

　　「天亮，就聽你哥的吧！」

　　說著話，還把桌子上的存摺往天亮那邊挪了挪。

　　「你們哥倆說話，我去看看振興！」

　　說完趕緊起身出去了。

　　「嫂子！您……」

　　「這也是你嫂子的主意！」

　　李天明坐下，點了根煙，把煙盒和打火機都扔給了天亮。

　　「親兄弟，明算賬，咋說的就該咋辦！」

　　「哥，這都是你辛辛苦苦賺下的家業，我要是拿了，成啥人了？」

　　天亮偏過頭，看都沒看桌子上的存摺。

　　「想那麼多幹啥？這是你該得的，兩兄弟分家，家當就應該一人一半，我有私心，小蓉，還有小五都留了點兒，給她們做嫁妝，大姐那邊也給留了些錢，這些都和你打過招呼了。」

　　「哥，你……別說了，我真不能要。」

　　李天明拿起存摺，直接塞進了天亮的口袋，天亮還想推拒，卻發現根本奈何不了。

　　「咋？還想和我動手？」

　　李天明稍微一用力，天亮就被制住了。

　　「咱家在幾個廠的股份，就不給小蓉她們幾個留了，咱哥倆一人一半。」

　　「哥……」

　　「聽話！」

　　李天明笑著揉了揉天亮的頭髮，當初那個毛頭小子，如今真的長成大人了。

　　「哥不求你別的，往後和小琪好好過日子。」

　　說完，李天明便出去了，隻留下天亮一個人。

　　從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存摺，翻開隻看了一眼，天亮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以前在家的時候，他也知道，家裡進項多，可是……

　　也沒想到居然能有這麼多啊！

　　這是幾個零？

　　弄明白了到底是多大一筆錢之後，天亮感覺這個存摺拿在手裡都燙得慌。

　　可是再給送回去，李天明肯定不答應。

　　那就……

　　先留著吧！

　　天亮打定了主意，這筆錢絕對不能動，等啥時候李天明有需要了，再拿出來。

　　正房這邊，看著宋曉雨哄好了振興，李天明才問道。

　　「我這麼做，你不生氣吧？」

　　李天明當然也不是自作主張，去年天亮探家，就曾和宋曉雨說過。

　　「我生啥氣啊？」

　　宋曉雨輕輕拍打著振興後背。

　　「天亮成家，本來就該把家當細分一下，你剛才也說了，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把這些都理清了，以後關係才能處理好！」

　　村裡就有不少人家，親兄弟分家的時候，人腦子都打出狗腦子了。

　　一根筷子都恨不能撅開，一人一節。

　　為了那點兒家當，本該是最親的人，最後都鬧得生分了，有的甚至老死不相往來。

　　李天明和天亮倒是不至於那樣，可越是如此，越應該分得更清楚。

　　「你還怕我捨不得啊？」

　　宋曉雨說著笑了起來。

　　「我才沒你想的那麼小心眼兒呢！」

　　錢再好，難道還有親情重要。

　　更何況，家當是兩兄弟一起掙下的，誰出力多，誰出力少，沒必要分得那麼清。

　　真要是斤斤計較的話，算計到最後，反而把親情都給算沒了。

　　聽宋曉雨這麼說，李天明也就放心了，不禁暗自慶幸，這媳婦兒真是娶對了。

　　轉天，李天亮和靳小琪去縣城打電話，家裡也開始為了他們的婚事忙活起來。

　　李天明居中指揮，宋曉雨帶領著小蓉、二蘭子、三紅等人布置婚房。

　　院子裡，石淑玲帶著一幫嬸子大娘殺雞褪毛，方艷梅則帶著本家嫂子清洗找各家借來的杯盤碗盞。

　　一直忙活到下午兩點多，李天明和天生交代了一聲，又去了村口。

　　姥姥家那邊，早就通知過了，明天就是正日子，今天也應該到了。

　　從海城方向開來的公交車，緩緩到了跟前。

　　車門打開，李天明一眼就看見了二舅張福學。

　　「二舅，大姨、三姨、老姨……」

　　沒看到大舅張福金。

　　姥姥年紀大了，趕這麼遠的路不方便，可大舅為啥沒來？

　　「我大舅……」

　　張福學牽動嘴角，擠出了個笑臉。

　　「你大舅……家裡太忙。」

　　忙？

　　再有幾天就過年了，還有啥忙的？

　　李天明聽了，也沒說什麼。

　　心裡明白，大舅這是對他有意見了。

　　李天明也不強求，親戚間走得近自然最好，可如果人家不願意多走動，也就沒必要勉強了。

　　「二舅，大姨，咱們先回家！」

　　張福學一行人剛進門，李學軍也帶著全家人到了。

　　許久未見，自然免不了一陣寒暄。

　　李天明注意到，李學軍把李學工和李學農拉到一邊，說了幾句話，看他明顯鬆了口氣的表情，李天明也猜得到，肯定又是因為李學成。

　　對此，李天明倒是無所謂，還勸天亮忍一忍。

　　有的時候，人不得不做上幾場戲，隻為了給別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