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腹的委屈無法訴說,一身的冤屈卻無人肯信,任思齊隻好把心頭的悲憤随着酒水咽入肚中。
“無論如何還請嶽父救我!”任思齊忍着屈辱哀求道。
“我當然會救你,畢竟我和你父親有着幾十年的交情。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張敬賢道。
任思齊的心一下子提了上來,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嶽父請講。”任思齊艱難道。
“解除和蒹葭的婚約!你要知道,即使你無罪釋放,丢掉的秀才功名卻回不來了,大宗師不會給一個品行不端的學子恢複功名。我不能讓女兒嫁給一個聲名狼藉、仕途無望的白丁!”張敬賢的話語如同一發發炮彈砸到任思齊身上,轟的他體無完膚。
“這是您的意思,還是蒹葭的意思?”任思齊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有區别嗎?你也知道蒹葭心高氣傲,平日裡就看不上你遊手好閑、不思進取的作為,現在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嫁給一個白丁?”
“寫下退婚文書,我答應全力救你出去,出去後仕途雖然走不通,但你還可以走其他途徑,未必不能重整家業,衣食無憂。”
失魂落魄的聽着張敬賢的話語,任思齊的心如同刀紮一般的疼痛,無比的失落伴随着巨大的屈辱充斥在他的心頭。
一個少女的身影躍上心頭,湖綠色綢裙勾勒出婀娜的身姿,清麗脫俗的面孔露出淡淡微笑,那是自己未來的妻子,從下就定下婚約的妻子!雖然平日裡任思齊時常眠花宿柳、走馬章台,可在他心裡,妻子隻有一個,她聰慧過人、博覽群書,她的學識令自己自愧不如,她很驕傲,對自己總是恨鐵不成鋼,從不肯稍加辭色。可她是自己未來的妻子,從小就訂下婚約的妻子!而現在自己就要永遠失去她了,任思齊的心如刀絞一般疼痛。
可既然我不能給你幸福,倒不如給你解脫!
任思齊顫抖着,提起毛筆,平日裡用慣的毛筆如今拿在手中如山一般沉重。
寫好退婚文書後,任思齊沉思了一下,在下面又添加了一句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張敬賢帶着退婚文書,心滿意足的走了,留下一句會全力營救的承諾。
“嘿,秀才,他不會救你的。”疤臉茅十八不知什麼時候靠在鐵欄邊,對任思齊道:“他就是騙你寫下退婚文書而已。”
“你怎麼知道?”被擠到一邊的熊二怒視着茅十八,對肯和自己分享食物的任思齊熊二心中很有好感,自然希望他能有個好的結果。
“白長了這麼大個,一點腦子都沒有!”茅十八不屑的瞥了熊二一眼,“救了秀才對他有什麼好處?反而會因秀才的存在使得他悔婚的名聲傳播出去,對他來說死了的秀才才是好秀才,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把閨女再許配一個好人家。”
熊二張嘴結舌無法反駁,心思簡單的他從來沒想過人心可以這麼險惡。
任思齊在一邊苦笑着,兩世為人的他如何想不出這樣的道理,可心中的一絲僥幸還在,隻希望張敬賢能看着往日的情分上,搭救自己吧。任思齊痛快寫下退婚文書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心中的驕傲,一個讀書人的驕傲,既然你不願跟我,我便不強求!
這一刻,任思齊在腦中想象着前未婚妻張蒹葭看到退婚文書的情形,她是會解脫一般的長出一口氣,還是會哭哭啼啼的埋怨他父親不該退婚,或是尋死覓活的誓死要嫁給自己?
“啪”地一聲,任思齊在自己臉上抽了一下,婚都退了,還想她作甚?可是他此刻的心情正應了那句老話,剪不斷理還亂!
夜晚,燈光把一個靓影映在繡樓窗紙上。兩隻纖纖酥手拿着退婚文書,在燭光下仔細看着,如陶瓷般潔白的面孔在燭光下發出聖潔的光芒,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退婚文書,惟有長長的睫毛不時的顫動。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任郎啊,想不到你現在倒是有了幾分骨氣!”張蒹葭仔細的把婚書疊起,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熊二和海盜們鬧不到一起,就趴在鐵欄邊,央求着任思齊講個故事聽,在他心中,任思齊是秀才老爺,肯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講個故事不在話下。
同是天涯淪落人,任思齊決定滿足他的要求。任思齊自己心裡亂糟糟的,滿腹的話語無人訴說,講個故事也好順便消解一下自己的愁緒。
講什麼故事呢,當然是老少鹹宜,全國人民都喜歡的西遊記了。
“天下分為四大洲,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南贍部洲,北俱蘆洲。在東勝神洲海外有一國土,名曰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喚為花果山。
......
那座山正當頂上,有一塊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圍圓。三丈六尺五寸高。
......
蓋自開辟以來,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産一石卵,似圓球樣大。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
熊二瞪着大眼,張大了嘴巴,聚精會神的聽任思齊講故事,混不顧口水順着嘴角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慢慢的,海盜們不再喧鬧,都圍在欄杆前聽任思齊說書。
在明代識字率很低,即使江南比較富裕,也不是人人都有書讀,雖然西遊記這本小說已經出現了好些年,在民間廣為流傳,可也不是人人都聽過其中的故事,因為像這樣的故事隻能去茶樓戲院才能聽到。
任思齊講的雖然不如專業說書人那麼精彩,但前世做過公司高管,經常做演講,把故事演繹的精彩紛呈還是能做到的。
熊二和茅十八手下的海盜們,聽的目瞪口呆,如癡如醉。
劉牢子從耳房走出,巡視着監牢,沉重的腳步聲在走道上響起,惹起一片憤怒的目光。
“真他娘的會苦中作樂!”劉牢頭不屑的呸了一口,轉身出去,鎖上外面鐵栅欄上鐵門,回了耳房,重新撚起酒杯就着小菜喝了起來,漫漫長夜,唯有小酒才能排解寂寞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