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陝西米脂縣考生吳帆徽,連中五元,終于引發了朝廷的關注。
諸多考試的資料填報是非常清楚的,崇祯二年,十四歲的吳帆徽參加米脂縣縣試、延安府府試、陝西行省院試,皆是案首,崇祯三年,十五歲的吳帆徽參加陝西鄉試,高中謝元,崇祯四年,十六歲的吳帆徽參加會試,高中會元。
關鍵人家參加這些考試都是第一次,就全部高中,而且全部都是第一名。
溫體仁注意了,周延儒注意了,就連皇上都注意了。
求賢若渴的皇上,也覺得本屆會試會元的年紀太小了一些。
要說朝廷之中最為顯赫的讀書人,那就是内閣首輔周延儒了,二十歲的時候連中會元和狀元,三十五歲的時候出任禮部右侍郎,三十六歲進入内閣,三十七歲成為内閣首輔。
想不到這才多少年的時間,居然出現了一個十六歲的會元。
吳帆徽的試卷,皇上親自看了,也是禁不住的贊賞與高興。
當然這份試卷裡面,對于皇上的吹捧也是明确的,就連已經到地下去的楊漣和左光鬥等人,聽聞皇上剿滅了魏忠賢以及閹黨之後,都是淚飛頓作傾盆雨,這等不着痕迹、至高無上的吹捧,哪裡是一般人能夠寫出來的,至于後面的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更是符合了皇上的心思,經曆了後金鞑子入侵、朝中黨争的打擊,皇上的心境的确是有些變化的,登基時候的雄心有所削弱,而這篇文章的提醒,讓皇上感慨,人家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都能夠有如此的認知,他這個九五之尊的皇上,若是繼續頹廢,說不過去。
皇上專門召見了詹事府右春坊右贊善盧為标。
吳帆徽這個會元,其縣試案首就是當時的米脂縣知縣盧為标圈定的。
盧為标毫不吝啬的誇獎了吳帆徽,認定吳帆徽是少年老成,是皇上和朝廷需要的人才。
皇上對盧為标的贊譽未置可否,緊接着召見了國子監祭酒方逢年。
崇祯二年的時候,方逢年是陝西學道,圈點了吳帆徽為陝西院試案首。
方逢年是有些迂腐的讀書人,老老實實的回答皇上的問題,對于吳帆徽其他的諸如品行之類的話語,一概都沒有提及,主要說到的還是吳帆徽院試的文章,且随口背出了“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詩句,這是吳帆徽在院試文章之中的詩句。
皇上的眼睛亮了一下,他隐約的感覺到了什麼。
禮部迅速将吳帆徽鄉試的文章呈上。
皇上在試卷裡面看到了“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這句話的時候,當真有些吃驚了。
一個當時隻有十五歲的少年,能夠有着如此的認知,的确不簡單了。
盧為标介紹了吳帆徽小時候的遭遇,也說及了米脂縣吳氏家族的事宜,皇上對這些事情不會有特别的興趣,不過對吳帆徽成長的經曆倒是有些好奇了,原來此子并非是一帆風順,小時候遭遇到不少磨砺的,一直到十三歲的時候,都是在村裡長大,見到了事态的炎涼。
這讓皇上想到自己登基之前,還不是戰戰兢兢,時刻提防魏忠賢和客氏的暗算,甚至在魏忠賢自缢身亡之後,還發現了魏忠賢藏在府邸的一些女子,這些女子幾乎都是懷有身孕的,據被擒獲的太監交待,若是這些女子生出了男孩,就會被當作先皇的子嗣,繼承皇位的。
少年甚至童年時候的磨難,的确會讓一些人成長的很快,吳帆徽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想到這裡,皇上略微的有些放心了,即将到來的殿試,是他所期盼的,他期盼着在殿試上面發現人才,期盼着能夠出現中流砥柱。
當然對于吳帆徽,皇上的認識還是固定的,那就是吳帆徽過于的年輕,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磨砺,最好是在翰林院多呆幾年的時間,等到認識開始變得成熟了,就可以重用了,至于說殿試其他的人才,那就要看其年齡的情況,以及學識的情況究竟如何了。
溫體仁在得知本次會試會元吳帆徽隻有十六歲,已經是連中五元之後,禁不住拍着額頭嘴裡說着慶幸的話語,毫無疑問吳帆徽不是複社的成員,複社是崇祯二年在南直隸蘇州的吳山成立的,前後不過兩年的時間,其主要成員清一色的都是南方的學子,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複社有往北方擴展的意思,特别是此番的會試之前,複社舉行了考生之間諸多的交流活動,試圖拉攏北方的學子。
發榜之後的第二天,溫體仁就知道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皇上見了國子監祭酒方逢年,以及詹事府右春坊右贊善盧為标,這兩人都與吳帆徽有關系,一個是縣試的主考官,一個是院試的主考官,可以肯定,王相若是沒有被罷官,皇上肯定也是要詢問的。
第二件事情就是在會試之前,吳帆徽參加了由複社主持的賽詩會,賽詩會在照明坊的狀元樓舉行的,這個狀元樓非常的有名氣,近些年的影響逐漸擴大,皆因為内閣首輔周延儒,當年中會元和狀元的時候,都是住在這個客棧的。
吳帆徽僅僅參加了賽詩會,沒有參加後面的賽文會以及最後的品評會,這很奇怪。
嗅覺敏銳的溫體仁,重點關注的是第二件事情,他馬上派人前去打探,不過半天時間就得到了消息,原來以陝西鄉試解元身份參加賽詩會的吳帆徽,在賽詩會上面,與主持人南直隸鄉試解元楊廷樞以及複社領袖張溥發生了直接的對撞,吳帆徽沒有附和張溥以及楊廷樞等人的觀點,故而後來的賽文會以及品評會,張溥等人沒有邀請吳帆徽參加。
溫體仁派遣的人,還打聽到了傳聞,自此賽詩會之後,坊間居然出現了傳聞,說是吳帆徽這個鄉試解元,是被包庇的,其恩師都察院監察禦史王相,就是因為在鄉試上面作弊,故而遭遇到朝廷罷官的。
前後思索之後,溫體仁的臉上迅速露出了笑容,這可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複社拉攏吳帆徽不成功,據就開始在背後造謠,朝中之人誰都知道王相被罷免的原因,與陝西鄉試沒有絲毫的關系,複社的背後是東林黨人,而朝中那些東林黨人期更是清楚其中的原因,要說王相白罷免,與這些東林黨人還有着直接的關系。
想不到如此無稽之談的誣陷都出現了,可見東林黨人已經展現出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氣勢,凡是不願意附和的讀書人,都是要想方設法排擠的。
如今的吳帆徽,已經是會試會元,在即将到來的殿試之中,高中狀元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而且如此年輕就能夠連中六元,必定會引起皇上的高度關注,這是複社與東林黨人絕不願意看到的局面,那麼接下來這些東林黨人,恐怕會采取其他的手段,在殿試開始之前,想方設法的算計吳帆徽。
由此溫體仁想到了第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專門召見了方逢年和盧為标。
可不要小看這樣的召見,皇上求賢若渴,發現了年僅十六歲的會元,豈有不重視的道理,若是在這個時候,東林黨人算計吳帆徽,讓吳帆徽在皇上的心目之中印象不好了,那麼吳帆徽在殿試的時候,必定遭遇到挫折。
想到這裡,溫體仁變得興奮起來,他隐隐看到了希望,打壓複社的希望。
殿試的閱卷官一共有十人左右,分别是内閣大臣,都察院左都禦史,以及翰林院大學士、侍讀學士,國子監祭酒,通過這些人審閱的文章,挑選其最好的文章,呈送給皇上做出決定。
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皇上的手中。
但皇上在殿試之前,必定關注會試的情況,對于會試名次靠前的貢士,特别的注意。
溫體仁幾乎可以斷定,殿試之中必定出現變故。
溫體仁不關心殿試的名次,他已經是内閣大臣、禮部尚書,不需要特别的關心本屆殿試貢士的情況,再說他也不是特别關心吳帆徽,先前将吳帆徽圈點為會試會元,主要還是文章寫得好之緣故,不過若是有人暗中诋毀吳帆徽,那麼溫體仁就能夠抓住機會了,由此來打壓複社,認定複社打壓不願意加入的學子,有結黨的嫌疑。
這幾乎就成為了一個完整的證據關系,由不得皇上不相信。
如此好的機會,溫體仁豈能錯過。
真的打擊到了複社,對于周延儒也是有影響的。
好像是貓見到老鼠,溫體仁變得異常的興奮了,他馬上開始做出了安排,再次派遣人員去打探詳細的情況,且将打聽到的情況一一的紀錄下來。
一個成熟的彈劾計劃,已經在溫體仁的腦海之中形成,隻要他穩紮穩打,走好每一步,那麼複社必定會遭遇到重大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