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銘的這一手的确厲害。
今年是皇帝即位登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年。
在上任伊始,劉徹劉小豬同志就下達了一道诏舉賢良的诏令。
這一道诏令,讓很多讀書人都動了心思。包括東方朔都是這道诏令的受益者。
诏舉賢良令,算是給平民百姓開了一道進入朝堂的大門。隻要你有能力,有才華,都可以到帝王家打工。
燕銘免費教書識字,隻要春種秋收的時候,各家能幫助一下的要求并不過分。
燕家雖然是倒騰糧食的商戶,但自家也是有地的,而且還不少。憑借在茂陵屯多年的名聲,就算沒有燕銘的舉動,也能夠使喚動這些鄰裡。多花點兒錢呗!
但是花錢和這種感覺不一樣,效果也不一樣。
既然放出了這種話,燕銘就要有所準備。
他的學堂,不開則已,要開,就要正規。
對于燕銘想要開學堂這事兒,燕山一臉黑線的不同意。
燕山知道燕銘的這個決定對燕家來說,是好事兒。不過這個兔崽子事先沒和自己商量,就當着鄉裡鄉親的面兒直接宣布。
一個是讓他這個當爹的沒面子,老臉有些無光。二來讓黃先生誤會,好像父子兩個做好了套兒似的。
“這個逆子,認識幾個字,會寫幾句文章,就敢私自賣弄。這還得了?”燕山表面氣憤,内心對燕銘做出讓大家沉迷的文章,倒是頗感驕傲。
“來福兒,這孩子有你當年的闖勁兒,如今識字讀書的能耐也早就超過了你。你憑什麼不讓孩子弄個學堂?”燕陳氏老夫人眉毛都豎了起來。
自己的孫子,這麼露臉,說什麼也要把這學堂弄起來。
“娘,不是我不讓他幹。實在是要殺殺他的銳氣。這樣下去是要惹禍的。”燕山也知道燕銘的本事做個學堂是沒問題。
多年跑生意,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和氣生财。做人不能太過銳氣,一定要懂得這個道理,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錢。
燕陳氏老夫人龍頭拐杖在地上蹭了蹭,慈祥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說道:“雛鷹展翅恨天地,讓他低調點兒沒錯,不過你給老身記住喽,不能欺負我孫兒。”
燕山點了點頭,陪笑道:“娘,其實學堂我都清理出來了。就西廂房,三間大屋,都給你孫子折騰。您看這可夠了呢?”
“不錯,不錯。咱家三代單傳,這些家業将來還不都是他的。你早點兒給他點兒地方,讓他折騰折騰,也知道生活的滋味兒不是。”老夫人很滿意自己兒子和孫子。
“我去給咱燕家的祠堂磕個頭。想是老祖宗顯靈,讓我孫兒就此平步青雲。”燕陳氏老夫人緩緩起身。
燕山連忙扶着老夫人,說道:“兒子陪您一起去。”
兩人剛走出後廳,就聽到前院傳來鼎沸的聲音。燕山皺了皺眉,向老夫人告了假,急匆匆的穿堂而來。
同時,燕銘正在屋中畫着草圖,一張張糙紙,被他的筆墨橫七豎八的填滿,卻不是文字。
正思索間,燕三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咋呼道:“不好了,公子,外面門口,黃先生……”
燕銘緩緩的把手中沾滿了墨的毛筆放在硯台上,從邊上拿起了濕麻布,簡單的擦拭了一下手,這才淡然的說道:“慌什麼?黃先生還有臉來鬧麼?”
看到燕銘的淡然,燕三不好意思的用手搔了搔頭發,燦燦的說道:“倒不是鬧上門來,而是,而是說要上門拜你為師,現在就在門外候着,鄉親們被他鬧的,也圍在外面,指指點點。”
燕銘眉毛微微一挑,啞然失笑:“走,出去看看。”
燕銘沒想到,黃先生還是個信人,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對這黃先生,燕銘倒是有一點兒好感,他也不想讓這樣的有一個老儒生如此丢人。畢竟今後還要做鄰居,低頭不見擡頭見,不能讓人說燕家欺負人。
這個年月,口碑很重要。
尤其是燕銘打算悶聲大發财,絕對不能讓燕家有惡名傳出。
來到門口,老遠的就看到了黃先生竟然直挺挺的跪在燕家門口。
老頭兒也真是急眼了,不在乎四周人的指指點點,就那樣直挺挺的跪着。在他的身後,兩個半大小子也跟着,直挺挺的跪着,正是那天替黃先生說話的孩子。
見到這種情形,燕銘二話沒說,三步并作兩步,走出燕家門口二話不說,直接和黃先生對着跪下。
這一下,四周看熱鬧的人都愣住了。
黃先生也愣了一下,眼睛圓圓的睜着,想好的詞兒都忘記說了。
“黃先生,您快起來。有什麼話屋裡說。”燕銘跪在地上誠懇的說道。
讓一個長久居住在茂陵屯的老先生給他跪下,這事兒他心裡不舒服。做人可以偶爾耍耍小聰明,耍點兒小無賴,但不能沒有道德底線。
黃先生吃驚了半晌,這才說道:“老夫答應的事兒,願賭服輸。今日是來拜師的。”
他說完這話,臉都紅到了脖子根兒上。
燕銘跪走了幾步,說道:“黃先生,小子和你的賭注就是一時胡鬧,不能當真。您的年紀,小子當不了您的老師,有話您屋裡說。”
讓一個老先生跪在自己的面前,和在鄉親們面前打自己的臉沒有什麼區别。
茂陵屯的居民本來對燕銘頗有微詞,甚至對燕家能否開好學堂都産生懷疑的時候,燕銘的這一跪,使得整個茂陵屯的居民對燕銘有了新的認識。
這樣一個懂得進退,知道禮數的孩子,斷然錯不了。
就憑那一片起承轉合恰到好處的《鴻門宴》,燕銘就算大次次的受黃先生一拜,也不算太過分。
可人家是跪着出來迎接黃先生的。
這就是燕家的大度。
許多村民們心中想着,紛紛點頭。甚至開始有人張羅着回家去,不再看黃先生出醜。這也算是變相的幫助燕家。
這一切,都是燕銘的一跪所産生的影響。
“等燕家學堂妥了,我家的小子就送過去。”東頭的大老劉一邊走一邊和鄰居牛嬸唠嗑。
“他劉大伯,你家虎子去的時候,别忘了叫上我家的小翠兒。翠雖然是個女娃,也應該識字不是。”牛嬸家的小翠已經不小了,原來都是躲着燕銘這樣的市井無賴。
可自從那天一篇文章一手字,已經讓小翠兒對燕銘難以忘懷。這不,聽說燕家要開學堂,就死活也不做女工,非要學習認字。
當燕銘好說歹說把黃先生請進屋中之後,看熱鬧的村民們紛紛散去。都覺得燕銘這小子不錯,原來似乎看錯了他。
原本要走出來看看情況的燕山,躲在前廳的門後,把燕銘的一舉一動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到燕銘跪下,好說歹說把黃先生請進屋中,燕山的老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暗子笑罵道:“這逆子總算是長大,不用老子操心。今天這一出來的好,來的妙。”
“哈哈――”燕山透着舒心的笑着,向後面祠堂走去,或許真的該給祖宗好好燒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