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婉兒,我還未有來得及問你的來。你這又是怎地了?你好好地怎會被家裡頭給禁在了安國寺?這大晚上的,為何景琰會安排你與咱們一起逃去邊境兒?你這也是要離家出走?”
聞此問,嚴婉微微垂首,眉睫輕蹙,一臉的怏怏,輕歎道:“唉......”
“光歎氣兒有何用,你倒是快些說啊!”文珠催促道。
若隐一旁屏着氣兒,暗暗豎直了耳朵。
畢竟那晉王策謀讓她替代這個嚴婉入宮,至今她還有些許疑問在心頭萦繞着,尤為是對嚴家的疑問,遂她比文珠更是要好奇來着。
嚴婉如是道:“聽聞君都宮裡的大堂姐要召我進宮陪伴些許時日。我自是不願,本以為大伯父會着我進宮,可奇怪的是,前些日子大伯父着爹爹忽地将我給送去了安國寺,還派了人把守着,我都出去不得。我倒是不明白了去,若單單是怕我逃家,那緣何不将我禁锢在府中或是家祠?可若是連大伯父亦違背大堂姐的意,不讓我進宮,那緣何又将我給禁锢了起來?去安國寺之前我已遣了檀香尋摸了個機會給你哥哥送了信,可......”
“方才說了,那小子前些時日已離去,檀香這丫頭倒是将書信給了我。這事兒倒是奇了,你爹娘未有告知你原由?”文珠頗為奇怪。
嚴婉搖了搖首:“我問了他們,娘親橫豎不知,她亦是不願我去安國寺,更不願我入宮。雖說是陪伴大堂姐,可到底乃一龍潭虎穴之地兒。而爹爹應是知曉些啥,可啥都未有道明。”
“那今兒亦是世子将你給救了出來?”若隐問道。
“不是世子親自救的,是世子派去的人給救的,道讓我先去大昭躲些時日。可是我尚還不知為何要躲去大昭,我自個兒都稀裡糊塗的。不過,文庭也在邊境兒?”嚴婉問道,臉頰微微泛紅。
文珠未有聞此問,隻百思不得其解:“若隐去大昭藏身倒是有理兒的,你作何要去大昭?哦,對了,差點兒給整忘了,喏,你二人一人一付男裳,現兒便換上。景琰還準備了三套大昭衣飾,道你二人出了邊境兒,便要扮成大昭人之相。還有婉兒,景琰讓我轉交你一封書信,好似是你爹爹的,你快拆開瞧瞧。”
說罷便從靠坐下掏出兩包裹,給若隐與嚴婉一人塞了一個,順便将一紙書信交于了嚴婉。
若隐正苦苦思量着要否将自兒個被晉王安排替代進宮之事兒道于嚴婉聽,接到包裹後,索性啥都不想,先将衣物給換了再說。
反正有的是機會,若現兒便道明這事兒的話,也不知是利或是弊,且觀察段時日罷。
這廂若隐在文珠幫協下,衣物已差不多換了齊全,那廂嚴婉已将書信通閱了一番。
“如何?說了些啥?”文珠邊幫若隐系衣帶邊不經意道。
“是爹爹的書信,意思是讓我先行去大昭避避,莫要讓大伯一族知曉我的去處。大昭那兒已請托世子安排了人接應。信中亦是囑咐于我,無論聽見了何事兒,都不要輕易回來。”
嚴婉目光從信裡移開,斜着首,繼續蹙眉不解道:“我還是不曉得為何必須去大昭,我需要躲避些啥?又為何不讓大伯知曉?可若是逃避進宮,大伯他并未有逼我進宮的說,雖說這将我禁閉在安國寺之舉亦是奇怪的很。”
“這真真是奇了。你爹爹與你伯父從來都同進同出,難不成還離了心?唉......非我們可想之事兒,還是莫要多想了去。你且聽你爹爹的,先去大昭再議,我将你二人親自送去大昭,再去找我爹爹,我可是要用我這把青花劍将那些大昭靼子親自全數給趕了出去,哼哼!”文珠猛拍了把桌幾,車廂似乎被震的直晃當。
“先莫要談你的這些宏圖大計,現兒咱們必須敲定下面的計劃。難道你們不覺着,這裡頭好似透着些古怪?我總覺着,這整件事兒總有那麼些不對勁兒之處。還有文珠,你确定你這般私自出來不會有事兒?你娘親若是知曉,可不會急壞了去?”若隐擔憂,總覺着内心不安,可又說不上來這股不安是出自何處。
“我給我娘親留了書信。且放心罷,她早就習慣了我這作派,連爹爹都拿我沒轍兒呢!”文珠毫不在意。
随即又猶豫了番,撅着嘴唇,嘟囔道:“那個,其實......其實景琰亦是留了書信給你,不過......不過你要給我瞧瞧!”
說罷便從袖口緩慢吞吞地掏出一封被折了千百道褶印的書信。
若隐接到信,信已被捂得熱燙,還被揉出了毛邊兒。
信口處一絲被拆開的痕迹,微微撕痕尚顯,但是又未有被全然拆開。
看得出有人曾經猶豫想拆信,但在關鍵之處終是未有拆開。
若隐擡首看向文珠。
似是看出若隐所想,未等若隐開口,文珠便搶先一步道:“我确是想瞧瞧裡頭寫了啥來着,後來又覺着不妥,便忍住了。我不管,這信你先拆,然後也要帶我瞧上一瞧!”
見文珠目光躲閃,亦捕捉到了文珠話語中隐隐可聞的心虛,若隐失笑不已,又覺着眼前這叫夏文珠的女孩兒确是有趣又可愛的緊,對她更是喜上了幾分,于是将信塞回了她的手中,柔聲道:“來,這信兒你拆,讀于我聽便罷。”
文珠倏然一個呆愣,又驚又喜:“你不生氣?不生我的氣?”
若隐搖搖首,注視着文珠的滿待期盼的眸子,真心道:“你終究未有拆信不是?在乎一個人罷了,何錯之有?有個這般性子爽直,性情中人的姐姐,我歡喜都來不及,又作何要生你的氣?”
“這般說,你願意作我妹妹?與我義結金蘭?”文珠抓着若隐的手,欣喜至極。
“當初你說義結金蘭之時,我何嘗拒絕過你?還不快讀信?信中不定是何重要之事兒,莫要給耽擱了去。”若隐笑意融融道。
“好勒,這就讀!”
得到若隐的真心承許,又見若隐果真未有一絲的不滿,甚至願結金蘭,文珠終是放下心思,興奮地拆了信,正要讀,卻霎時愣住:“咦?這是何意?”
若隐好奇湊了過去,隻見上頭不過寥寥幾字兒:“待她二人入昭,即速歸晉陽,莫問他事。”
二人面面相觑。
嚴婉亦是好奇,接過信瞧了瞧,猜測道:“她二人,應是指我與若隐二人。文珠,此信兒該是給你所留吧。”
若隐贊同:“此信兒雖說是寫于我,不過,他必是知曉最終讀此信者為何人,呵呵。”
文珠終是反應了過來,臉色漲的通紅,支吾道:“這......這又是作何?寫給我便寫給我罷,幹啥說是寫于你?真真一怪人!”
“可見人家心裡頭未必沒有你不是?”若隐用胳膊拱了拱文珠,捂唇笑道。
“罷了罷了,莫要取笑我!且說說這家夥到底是怎麼個意思,為何讓我速歸晉陽?”文珠頗為不好意思,顧左右而言他,卻有股掩飾不住的歡喜。
“世子的意思估摸着是你送了我們去大昭後,便回來晉陽。文珠,你且聽話,莫要參與戰事兒。不是你未有這能力,而是莫要讓你娘擔心,且我總覺得這其中透着些古怪,似乎不似咱們所想的那般簡單。”若隐正色地勸道。
未有理會若隐的苦口婆心,文珠揮手不耐道:“莫要勸我!我決定之事兒,從未有改變過!我就是想要在戰場上證實自個兒的功夫!”
見文珠這般固執,若隐搖了搖首,斜眸望了望嚴婉,指望嚴婉亦能勸說個一二。
随知嚴婉忽地拍了把桌幾,下定決心道:“我不去大昭!”
“啊?!”若隐怔忪。
“我不去大昭!好容易得了自由,我亦要作主自個兒的日子!”嚴婉雙唇緊抿,滿目的堅定。
“那你要......”
“我要去找文庭!想必文庭應與夏伯伯一道,我要去尋他!”嚴婉語聲激動,眸中閃動着火光。
“好主意來着!我支持!”文珠同樣激動,繼而絮叨道:“待尋着了他,就讓爹爹作主,讓你們成親,然後你便名正言順成了咱們夏家的人,看誰還能怎麼着你,嚴家更是管不上!”
“你說啥渾話,和誰成親,誰要成親,真真讨厭!”嚴婉面色通紅敲打着文珠的肩頭。
“我可是你未來的大姑姐,你不緊着巴結巴結我,居然還敢對我沒大沒小的,哼哼!”文珠回笑道。
“不過,”嚴婉似是想到了啥,止住了嬉鬧,滿腹心事道:“夏嚴兩氏從來都不對付的說,也不曉得你爹娘會不會......”
“有我在,你莫要操這心!”文珠安慰,信心滿滿。
“你們......”一旁的若隐見這二人愈扯愈遠,滿頭黑線,語塞又無奈。
“對了,若隐,你呢?你有何打算?”文珠問道,頗有期待。
“我?我又能作何打算?我終是要去大昭的。”若隐垂首低吟。
“依我看,索性你亦莫要去大昭!咱們一塊兒去投奔我爹爹,我教你們功夫,咱們一同打那大昭鞑子,等戰事結束,讓我爹爹認你作義女,入我夏家族譜,而後你便是我夏家的三小姐,那咱們可就成了真正的姐妹,可日日相見了去,豈不是美事一樁的說?!哈哈!”文珠愈加得意自個兒這絕妙的主意,拼命搖晃着若隐胳膊肘。
“啊?!”若隐一時暈頭轉向。
“若隐,你答應了可好?文珠的主意真真是不錯,若是事成,不可不謂乃天定之緣分!”嚴婉亦是贊同,點首道。
“那個......”
“莫要那個這個了,好生的墨迹!你便答應了罷!”文珠急道。
“此事兒非同小可。且我還背負着欺君大罪,若是與我一起,必會連累于你們。我還是去大昭為好。”若隐對這不算靠譜的主意實乃為難,連連擺手。
“你怕啥?我爹爹向來得朝廷信重,且打仗可是厲害了去。待爹爹大敗那大昭鞑子,便是立了大功,到時候請求朝廷赦免了你的罪。或是讓你改換個身份,道你為無家無祖的孤女,認你為夏家的義女,誰人可識得?這般的話,小安他日則不用去大昭尋你,你亦可留着那鋪子親自打理了去,又可日日與小安相見。你若是習慣了小安伺候,小安亦可随你進夏府,鋪子則另聘人幫着打理未嘗不可。再者,不就是逃個秀麼,咱們大華皇帝若是連這點兒雞毛小事都要計較了去,豈非那等小氣之人?若是定要降罪于你,我定陪你一道!”文珠拍着兇脯,不以為然。
“莫要私議朝廷!”若隐雙頰冷汗直冒,捂着文珠的嘴道。
“哎呀!”文珠撥開若隐的手,雙手抱背,不滿道:“你們南邊兒的閨秀就是這般矯情,凡事兒都講求個規矩,死氣沉沉的,我還道你同她們不一樣呢,卻還是讓我失望的來!”
若隐失笑:“你莫要這般。這畢竟乃大事來着,容我考慮個一二罷。”
“不過丁點兒大的事兒還要作考慮,讓人好生失望的說!哼!”文珠不滿,将頭撇去了一邊兒。
“文珠,這确是大事,且給若隐些時辰,讓她仔細了考慮,再作決定亦是不遲。”嚴婉到底比文珠沉穩,細心勸道。
“也罷,若隐,就許你考慮最多不過半日的時辰!等到了汴州,你就必須給咱們個爽快,是去大昭,抑或是随咱們當那花木蘭,而後當我同姓的妹妹!不過你且放心,即便你最終還是要去大昭,咱們必會護送于你去!你還是我的金蘭姐妹!”文珠将劍猛豎在桌幾上,單手叉腰,一腳搭在椅靠上,重重道。
“好!我答應!”若隐亦是鄭重點了點首。
“擊掌為誓!”
“恩!擊掌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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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幾個時辰,馬車漸進汴州。
車子駛進了一處幽靜的院落,裡面迎出一對老夫婦。
“恭迎三位大駕。”
“可是你們主子安排的?”文珠問馬車夫道。
“主子交待,這三日且停于此處稍作歇息,三日後便護送您三位去大昭,”
三個姑娘通宵未眠,此刻已是又累又餓,哈欠連天,便各去各的屋内準備好好歇上一歇。
臨進屋前,文珠叫住正要進隔壁屋子的若隐:“咱們先暫且好好歇上一宿,而後再給咱們個決定。”
若隐點首。
次日,若隐醒來,腦袋清醒了不少,可想到了昨日馬車内的約定,又陷入了沉思。
這整件事兒确是透着不對勁兒之處,可又說不上來為哪裡的不對勁。
文珠性子憨直,不經世事,又自小在民風開放,律法寬松的北邊兒長大,受的約束頗少,不曉得朝廷律法的殘酷。
逃秀大罪絕非她想像般簡單,易解決。
自個兒若是因着這欺君大罪連累了她與她的家人,必會終身難安。
恩,還是去大昭為妥,從此清靜,又不連累于人,顧及兩全,想必文珠終有一日會想通的來。
想到這兒,若隐醞釀了用辭,深吸了口氣兒,便出屋門将決定如實相告。
正巧文珠與嚴婉亦剛從各自的屋内出來,一宿歇息過後,神清氣爽。
“如何?可是作了決定?”文珠見到若隐,頭一句便是這問。
見到文珠與嚴婉殷切又期許的目光,若隐不忍,便微微移開眼眸,再吸了口氣兒,正要吐出決定。
恰恰此時,那個帶她們來汴州的車夫過來禀報,道門外有對叫大虎二虎的兄弟,說是文珠的侍衛。
若隐倒是記得這兩侍衛。
“他們怎麼找了來?且讓他們進來。”文珠蹙眉。
“見過大小姐!”
“你們怎麼找了來?誰告知你們本小姐在這兒的?”文珠不滿。
繼而一個恍然,猛跺了跺腳,忿忿道:“必是景琰這家夥告的密!哼!好生的不守信用,本小姐恨死了他!”
“大小姐,邊境兒傳來消息,将軍在巫雲谷中了大昭的埋伏,全軍被俘,将軍重傷,帶了一小隊兵馬逃脫,卻是下落不明,隻尋得将軍的随身之物,怕是兇多吉少。現兒又被朝廷衆員彈劾臨陣脫逃。夫人命小的迅速帶大小姐回去!”
“什麼?!爹爹......爹爹他......”
驚聞此言,文珠震怔,一時未能接受,暈暈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