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穿着的蒙古人婚嫁的盛裝緩緩走入勤政殿,布爾罕驚呼漂亮。他不由自主的從王座上就要站起來了,突然發覺有些失态了,又不好意思的坐下。
阿雅跟在衮布身後步入大殿,整個勤政殿顯得氣勢恢宏,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可是再看看兩旁那一排排堆滿吃食的小桌,與這份凝重絲毫不匹配,這大概就是合赤惕部模式吧?
衮布以及阿雅跟在劉鼎臣身後進入大殿,朝着布爾罕恭敬的行了大禮。布爾罕說道“衮布渾台吉最近安好?本汗可聽說你是來送親的,不知道你身後的女子就是此行的女主喽?”
衮布沒有接話,倒是劉鼎臣拱手走到阿雅旁邊說道“啟禀大汗!這位就是臣曾經向大汗提起到的那位女中豪傑,阿雅夫人。”劉鼎臣從來沒有想到衮布前來送親的主人公居然是她,自從土謝圖汗部事變爆發,劉鼎臣就曾利用自己在内衛府的優勢重點關注過阿雅,隻知道她最後在内衛府的幫助下逃至衮布處。本以為她能夠脫離苦海沒想到最後還是被衮布當成籌碼,作為和親的犧牲品,而劉鼎臣自然已經猜想到阿雅的和親對象,也隻有他才能配得上阿雅的身份。
劉鼎臣的話頓時讓群臣明白了,大家雖然沒有和阿雅打過交道,曾經也沒有見過阿雅。但是她的大名衆臣卻不陌生,她就是墨爾根汗額列克的可敦,一個如狐媚一般令人着迷的女人,如今看來也确實如此。
大殿之内的人們沉寂了片刻,旋即爆發轟轟的笑聲。
“哈哈!衮布,你可真是無恥啊!阿雅是什麼人?嚴格得說起來她應該是你的母親,你居然将自己的母親當作和親對象,還親自送到我合赤惕部男人的暖帳之中。不得不說,你做了我們其他蒙古人都不能做的事情,不愧是墨爾根汗額列克看中的接班人啊!哈哈哈!不知道是哪位貴人能有這樣的豔福?不會是我噶麗吧?那我可要将我的房子好好裝潢一下,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可人兒。”
噶麗說得很是露骨,而周圍的貴人絲毫不覺得過分,反而覺得此事确實可笑。
布爾罕緊了緊眉頭,平日裡大臣們談笑間說些男人之間的話題,露骨也能夠接受。畢竟合赤惕部的貴人們,在布爾罕看來還是很粗鄙的,還沒有到達那樣文明的程度。可是,如今這樣的話居然在貴客面前肆無忌憚的流露出來,更加不能容忍的是,他們的調侃對象居然這樣美貌高貴的女子,這是布爾罕不能容忍的。
布爾罕一拍“龍椅”怒喝道“夠了!你們看看你們都是什麼樣子?還有一點像是合赤惕部貴人的樣子嗎?”
見布爾罕生氣了,衆貴人包括噶麗都乖乖的将頭埋在小桌上吃着羊肉,以免布爾罕見此發飙。
教訓完噶麗等人,布爾罕轉而向衮布道歉“衮布渾台吉,噶麗是個粗人,口出狂言,言語中多有冒犯兩位,在此本汗替他向兩位賠個不是?”布爾罕深深鞠躬,衮布并沒有說什麼,而噶麗見布爾罕代他受過,心中難受,想要站起來說些什麼卻被巴圖拔根拉住。“大汗已經這樣做了,你難道想讓大汗下不了台,亦或是不想承大汗的恩情?”巴圖拔根這樣說,噶麗已然明白。
布爾罕接着說道“噶麗将軍的話雖然粗鄙,可是本汗倒想知道,你衮布渾台吉此番前來送親目的何在?”
實際上布爾罕還是想要知道究竟是誰有這樣的豔福。
衮布再次行禮說道“尊敬的阿拔達爾罕.古列汗,既然大汗問起,那我也不繞彎兒了。外臣此番前來一是前來送親,二來是希望大汗能夠出手相救,看在我們曾經是同盟的分上幫助我們,讓我能夠替我父汗報仇。”衮布說着情緒有些激動了,好不容易平複心情,接着說道“相信大汗以及衆位合赤惕部貴人都知道我父汗的事情了吧?所以我懇求大汗能夠幫助我土謝圖汗部渡過難關,能夠讓我實現為父報仇的願望,衮布下半輩子即使做牛做馬也不忘大汗的恩德。”
“噗通!”衮布跪倒在布爾罕面前,這是他第一次跪在除了他父汗以外的男人面前。人生有許多第一次需要面對,反正是要經曆的,早晚又有什麼區别呢?
布爾罕沒有給他什麼準信或者暗示,反而拿起小刀饒有耐心的在羊腿骨上剔出一塊塊鮮美的羊肉然後蘸着野韭花送入嘴中,在草原上生活的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如同一個蒙古人的生活。漢人的錦衣玉食雖然精細,但他覺得那總是有些配不上他,偶爾體驗一下别有一番風味,而這樣粗犷的飲食才是他的根本,漸漸的他已經完全融入了這種生活。
布爾罕沒有說話,巴圖拔根就已經猜出大汗的用意。他冷笑一聲說道“哼哼!幫助你們報仇?憑什麼?難道就憑曾經的同盟關系?要是靠同盟關系,那多爾濟才是正統,我們是不是要将你們綁縛起來,作為多爾濟繼任大典的禮物?”
巴圖拔根說得也沒錯,這一點受到全體合赤惕部貴人的支持。
衮布沒有理會巴圖拔根,對着布爾罕說道“大汗!外臣知道這樣的要求過于過分了,也知道咱們這樣的同盟關系很是脆弱。所以衮布鬥膽與大汗結為姻親,以鞏固我們的同盟關系。”
聽了衮布的話,還正在喝馬奶酒的噶麗一下子就噴了出來,并且不停的咳嗽。巴圖拔根輕蔑的說道“哈哈!衮布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可笑嗎?你居然無恥到将自己的母親與我部大汗和親,來實現你的私欲。”巴圖拔根轉向布爾罕恭敬的呈言說道“請大汗将這個無恥之徒趕出我合赤惕部。”
從内心來講,巴圖拔根是不希望阿雅入主布爾罕的**。因為,在合赤惕部布爾罕的正妻也就是大汗可敦淖彥朱丹,出身兀良哈後部,她對于合赤惕部的影響最小。而另外兩位,一位是出身合赤惕部貴族的忽闌可敦,她受到合赤惕部貴人的追捧支持。而失利達瓦也是出身名門,乃是杜根大濟農的女兒,自然受到原土爾扈特部的支持。這樣就很好的保持了三方勢力的平衡,而阿雅夫人曾是墨爾根汗額列克的可敦,如果她真的成為布爾罕女人,那麼這樣的平衡将會被打破,日後難免土謝圖汗部不會因為阿雅夫人而幹預到合赤惕部的決策。相比于忽闌和失利達瓦,盡管支持他們的派系不同,但是他們都是合赤惕部内部人員,也就是說這屬于合赤惕部的内務,而阿雅這邊合赤惕部未來要承受來自土謝圖汗部的影響,那就是外力,從這一點來講巴圖拔根也不希望阿雅入主,所以他是極力反對的。
被巴圖拔根這樣羞辱,衮布有些挂不住臉面。他突然大笑道“哈哈!是!我衮布是很賤,我無恥卑鄙,我将我的母親親手送至合赤惕部與大汗結親。我為了土謝圖汗部,為了給我父汗報仇,我居然要逼迫我的母親改嫁,換取貴部的支持,我...我還是人嗎?我不是人,不是人。”
衮布一邊罵着自己不是人,一邊狠狠抽着自己的嘴巴子,布爾罕見狀出言相勸。
“衮布!對于你父汗的死,我們也很心痛。卑鄙的喀爾喀尼設計謀害了你父,你要得到我合赤惕部的支持與幫助,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這和親本汗看就算了吧。”
實際上布爾罕也不希望阿雅入主**,倒不是他不願意接收這樣的美人兒,反而布爾罕很渴望擁有這樣成熟妩媚女人,可是他得需要一個安定和諧的**。
布爾罕的勸說并沒有讓衮布停下來,隻見他的嘴角已經浮腫,并且有鮮皿淌出。
“夠了!衮布!”布爾罕沒能讓衮布停下來,但是阿雅就另當别論了。“夠了衮布,難道這樣的笑話還沒有讓他們看夠嗎?”
阿雅的話終于起最用了,阿雅平日裡的威嚴以及冷靜機智的頭腦讓衮布覺得,聽她的話是對得。
阿雅轉而看向布爾罕。慢慢的,她從衮布的身後走到了前台,邁着小碎步,每走一步布爾罕的心都仿佛被震動,也就僅僅十幾步,居然讓布爾罕這個一部大汗,這位英明神武的阿拔達爾罕.古列汗嘴唇隐隐有些幹澀。
阿雅說道“大汗不同意這門親事難道是嫌棄妾身已是蒲柳之姿,配不上大汗?”
布爾罕沒有說話,阿雅繼續問道“難道大汗是嫌棄妾身年老色衰,讓大汗提不起一點興趣?”
布爾罕覺得,再讓這個女人說下去,那主動權就全部交給她了。
“不!恰恰相反!夫人的美麗,就是将草原上所有的香花堆砌也不能比之分毫,您的高貴典雅,就算是最為聖潔的天鵝也要感到羞愧。”
“那大汗為何不要我?這可一點不像是一個男人應有的反應,對于投懷送抱居然這般抗拒。”
“這?...”布爾罕緘默其口,支支吾吾不能流利的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是!在你們眼裡我們很賤,我是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自己都感覺配不上你這位草原上的英雄,一位王者。可是,我們為了給丈夫給父親報仇,隻能求助于您-阿拔達爾罕.古列汗,合赤惕部的大汗。然而,您憑什麼幫助我們?我們又有什麼資本能讓您幫助我們?所以我就想到恬不廉恥與大汗結親。哈哈...是不是覺得可笑?你合赤惕部什麼也不缺,也就我這副殘花敗柳的身軀能拿得出手了,沒想到我阿雅在大汗眼裡是那麼的不值。本來還滿心歡喜,以為嫁人就要像大汗這樣的英雄,一個真正的王者。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好了不說了,衮布我們走吧,這樣的笑話讓人看一次就已經夠了。”
說着就要領着衮布離開,而衮布就像是一個孩子一般,聽從阿雅的安排。阿雅要離開了,布爾罕心中又有一絲不忍,他站起身來說道“夫人!多日勞累先在城中住下吧,一來将養将養,二來也好領略一下我們臨河王城的美景。”
阿雅一聽布爾罕這樣說,立馬打蛇随杆上,粉唇一張說道“這樣說來,大汗是要留我們喽?那僅憑大汗一句話未免太不夠份量了吧?”
好嘛!還真以為自己占據主動權了,不過布爾罕倒沒有怪罪的意思,隻是婉兒一笑說道“貴我兩部是最堅定的同盟,莫日根汗額列克也是草原上的英雄,對于蒙古部族的安定團結起到不可磨滅的作用。奈何蒼天不公啊,額列克被奸人所害,本汗亦很痛心。不過你們放心,你們的仇本汗知道僅憑你們是報不了的,說幫襯也能幫襯些,至于說是出兵的話,我雖然是大汗,可是也要向合赤惕部的貴人以及部民有個交代,所以我需要和諸位貴人商議一下。來人,請阿雅夫人及衮布渾台吉下去休息。”
劉鼎臣起身為兩位帶路,衮布似乎想要迅速逃離這裡,走在最前面,而阿雅在經過劉鼎臣身邊的時候駐足說道“先生!兩年不見,您還好嗎?”
他實在沒有想到阿雅夫人居然在這大殿上問候自己,雖然他很想回答挺好的,可是礙于這大殿之上君臣禮儀,劉鼎臣沒有太多的話語,隻是回道“夫人!請這邊走。”這看似不近人情,阿雅卻沒有感到失望。兩人的這一頓,在常人眼裡是再正常不過了,可是布爾罕卻看出一絲不尋常來。
送走阿雅和衮布之後,巴圖拔根就急不可耐的勸說布爾罕。
“大汗!難道您真的想要留下這個女人?臣聽聞阿雅此女十分妖媚,今日一見傳聞不可及也。先墨爾根汗額列克自得此女,政務荒弊實力大損,短短十數載,土謝圖汗部就被喀爾喀尼徹底掌控,而額列克也因此身死,這樣的教訓難道大汗還不應當以此為鑒嗎?近日,臣讀漢人史書,有段描述楊貴妃的詩句:...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而阿雅就是楊貴妃一般的禍水,臣懇請大汗以國事為重,遠離此妖女。”
巴圖拔根說完,布爾罕覺得這還是他曾經熟悉的巴圖拔根嗎?怎麼越來越像是南國漢人的老學究,明廷的清流呢?看來日後他這個大汗的日子不好過了。不過,這倒是一個好現象。赤那思大營的建立,讓一些合赤惕部老牌貴族感到絲絲威脅。或許目前表現得還不是很明顯,可是這些敏感的大臣已經覺察到了。像是巴圖拔根、噶麗等人最近的表現不難看出,巴圖拔根都知道引經據典,還用楊貴妃的故事來勸谏布爾罕,實在是難得啊。
巴圖拔根此言一出,與他有同樣想法的大臣亦紛紛進言,就連一貫泾渭分明的那些個漢官一聽楊貴妃也紛紛支持巴圖拔根。先前還一個個喊打喊殺的,如今卻又隻字不提,倒是抓着一個女人的事情不放,這與布爾罕的真實意圖有悖,布爾罕不由想起劉鼎臣怎麼還不回來呀!
PC:剛回來,事情好多,今天兩章連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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