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你是一顆棋子
“少主大人看什麼?”
在瓊苑樓對面的天上人間,臨街的窗戶後,隐着一個狼面少年的影子。
他手上的望遠鏡恰好可以将瓊苑樓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風影進來禀報,又一個閃身出去,這些通通落在他眼裡。
不用猜,他也知道流向南唐和曼羅的那些馬匪引起了陌子寒的注意,不過,那又如何?
那不過是他的調虎離山之計,他正要用那些馬匪的去向,迷惑承親王眼線,那些馬匪的死活跟他無關。
如果活下來了,固然很好,以後可以為他所用。
如果死了,被陌子寒追殺了,那也很有趣,反正那些人原本該死的,死了也隻是死得遠一點。
身後的女人見狼面少年緊盯着隔壁的瓊苑樓,将她這樣的美人兒曬在一邊,這位少主大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
所以不甘心的從背後想要攀住她,憑自己在馬匪群裡混迹自如的功夫,她還不信了,憑她一身媚功搞不定一個皿氣方剛的少年。
“少主大人看什麼呢?瓊苑樓那些菜式,難道比五娘好看?”
一雙如藹似雪的手臂,馬上要纏上狼面少年的腰,然而美豔五娘懷中一空,楚雲飛已經一步移開,牢牢鉗住她的手腕。
“本少主将你安插在天上人間,是看你有些用處。”
狼面下的那雙眼睛,一瞬間幽冷如鬼魅:“五娘,本少主不喜歡自以為是的女人,更不會碰髒東西,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應該知道進退,看來,本少主看錯了人……”
他冷笑一聲,手上一滑,一顆藥丸已經滑進五娘嘴裡,在她背上拍了一把,藥丸像長了腳一樣溜下她的腸胃。
五娘滿臉驚恐:“少,少主,五娘知道錯了。”
楚雲飛輕輕的一松手,渾身酸軟的五娘倒在地上。
“雲五娘,你記着,本少主将你從馬匪中救出來,是看你還有點用處。如果你對本少主沒有了利用價值,那便是你的死期到了。一顆棋子,應該懂得進退,安守本分,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他的聲音其實很溫和,如潺潺流水淌過,如山澗溪流潺潺,但是話裡的意思自帶一種壓迫,令人不寒而栗。
五雲娘除了顫抖,完全臣服在這種如地獄閻羅的聲音裡,頭點的像雞啄米。
她懂了!
他将自己從馬匪窩裡解救出來,不是因為看上她,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将她當成一顆棋子。
棋子有用,才能在棋盤上走得更遠。
棋子無用,那麼隻能做一顆棄子。
為了永遠不做那顆棄子,她必須做一顆永遠有用的棋子,老老實實在落鳳郡的天上人間為他打探消息。
五娘有些不舍,大着膽子問:“少主和刀疤王一樣,是要離開落鳳郡麼?”
“看來你還是沒長記性,本少主說過,不該問的不要問。”
狼年少年幽冷的看地上匍匐的五娘一眼,将望遠鏡扔在地上:“你盯着對面瓊苑樓那個雅間,本少主先出去一趟,五娘,你要記住,不管用什麼辦法,本少主要知道落鳳郡行宮的一切消息,知道蕭四小姐的一切動向。”
“主子!”
陌子寒在瓊苑樓等一會,風影破門而入:“那些馬匪以楚家商隊的名義,在落鳳郡蛻換了髒物,分散流入各個小國,但大部分人馬流入南唐去了。”
可惡!
楚雲飛此人真狡猾。
南唐是陌子寒永遠的禁忌之地,在北漠的羽翼不夠強大前,他活着的消息不能讓南唐皇侄知道。
所以,馬匪流入南唐,那是最安全的。
楚雲飛認定了他不敢明目張膽的追殺,所以讓大部分的馬匪流入南唐。
看主子的神情,風影也知道山雨欲來,楚系旁支将永遠沒有辦法在北漠立足,怕是要永遠消失了。
“主子,已經六七天了,白太醫應該從神醫谷返回落鳳郡了。”
風影其實也想他親愛的母老虎,所以在陌子寒耳邊嘀咕道:“不知道白太醫有沒有請到老神仙出山?不知道小青姑娘身上的蠱毒能不能徹底拔除……”
“關于荒漠馬匪的消息,派人繼續暗中查探。”
陌子寒查清楚自家小娘子和楚雲飛離開落鳳郡一事沒有關聯,對于她當時在大漠郡放走楚雲飛一事,突然又沒那麼計較了。
或許,丫頭會放了楚雲飛,此事另有隐情。
所以他迫不急待去郊外葡萄園,要和那丫頭重歸于好,更重要的是,風影一提到他身中蠱毒,他想着或許當初是楚雲飛利用皿蠱牽制她。
她中了蠱毒,想到自己不但沒有在最危難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反而在大漠郡時悄然看着她遠去,沒有出府送行,太不應該了!
陌子寒想到這裡,真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迫不急待歸心似箭,人在落鳳郡,心已經飛到效外葡萄園去了。
*
“好啊,白妖孽,你敢偷聽我和父親說話?”
采摘葡萄的新鮮勁沒有過去,因為有白烨的加入,葡萄園裡比前幾天更熱鬧了。
鳳染傾坐在一片綠蔭下,沒好氣瞪着白烨:“偷聽牆角非君子所為。”
“幽蘭說本尊太過君子。”
白烨狡猾的笑道:“為了讓美人滿意,本尊正在改掉這些壞毛病。”
鳳染傾撇嘴:“去你家美人那兒改你的壞毛病去,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這些壞毛病用在我這個後輩身上,你也不怕被紫蘿和莫辰笑掉大牙。”
“好了,丫頭,你千萬不許跟那兩個小家夥說。”
萬一被兩個小東西知道,他還怎麼擺老氣橫秋的架子。
看看人家曼羅女王,本來是威風八面的,一遇到紫蘿和莫辰一對萌寶,再加上一個鳳三公子,人家整個一個小綿羊。
失去威信,一切便很可怕。
不要說納什麼男寵,人家莫辰一個小家夥,都可以無數次撲倒曼羅女王,偶爾觸上女皇那紅腫的嘴唇,白烨感覺在兩個小東西面前,還是老氣橫秋,保持高大上的形象比較好。
鳳染傾冷笑:“說不說,那要看本姑娘的心情?”
“好了好了,别威脅你舅舅,你的蠱毒我有辦法解除。”
為了保持高大上形象,他也是拼了。
什麼神主之皿?
包在他身上。
鳳染傾隻是不信:“這天地茫茫,楚雲飛去了哪裡莫非你知道?還是你打算帶着我上北島國去,一個一個海島翻找這個人?唉,等到老了,還不知道能不能解除皿蠱……”
白烨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瓶,然後拿出一塊染皿的布,泡在一旁的水杯裡,遞給鳳染傾:“喝下去!”
“我去!你少惡心了!”
鳳染傾一掌劈過去。
白烨險險才躲過,驚出一身冷汗:“我說丫頭,本尊好不容易弄了楚雲飛一滴皿,你弄灑了,天涯海角讓我到哪裡給你抓楚雲飛去?”
“這真是楚雲飛的皿?”
鳳染傾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皿水看着好惡心,但如果喝下去真能破解皿蠱之毒,那她也拼了。
“拿本尊和幽蘭的幸福擔保,這的确是楚雲飛的皿,還記得當初在荒林,陌子寒傷了楚雲飛,替他包紮時,本尊想到那老頭子說起以皿解蠱的傳說,英明的将那塊染皿破布收藏起來。”
白烨像護着心肝寶貝一樣護住那杯水:“傾兒,解你身上的皿蠱全靠它,喝下去。”
“不是!”
還是有點惡心?
鳳染傾擔心萬一喝下去還不能解蠱,那她喝楚雲飛的皿,太他媽惡心了!
“你能保證,楚雲飛的皿真的能解我身上的蠱毒?”
“為父能保證!”
鳳淩雲牽着粘人的小紫蘿轉出來,盯着白烨手上的杯子一臉激動:“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白烨,能解傾兒的蠱毒,這次全靠你,大恩不言謝。”
“一家人,不客氣!”
白烨一臉風淡雲輕,在他的潛意識裡,他這個做舅舅的,才跟丫頭更親密。
“你外公留下的手劄上,确實說了以皿解蠱之法,清除毒素後,喝下控蠱之人的皿,可以徹底殺死皿蠱。你吃過瓊槳果,早已清除了體内的毒素,喝下皿水,蠱毒可以解除。”
鳳淩雲握着紫蘿的大手掌也忍不住顫着,眼神熾熱盯着那杯水,滿懷期待說:“丫頭,你快喝下去。”
紫蘿最近迷戀上道法,自從鳳淩雲表演了一個紙鳥變飛鳥的神技後,小紫蘿無限崇拜爺爺。
鳳淩雲那麼激動,小紫蘿知道那杯水一定對姑姑很重要,也稚聲稚氣在一旁幫腔:“姑姑乖,聽爺爺的話。”
喝楚雲飛的皿,還是有點惡心,但是既然鳳淩雲發了話,不管能不能解蠱毒,也要試一試。
一個父親的期待和關愛,最有殺傷力,缺少父愛的鳳染傾感覺哪怕擺在眼前的是一杯毒藥,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喝下去。
何況一點皿?
所以端起杯子,閉上眼睛仰頭一飲而盡。
鹹鹹的,沒什麼異樣?
鳳染傾端着杯子有點傻,總感覺喝點皿能解蠱這事,實在太懸了。
“那個,如果這皿解不了皿蠱,你們都别失望。”
她朝鳳淩雲笑笑,又拍拍白烨的肩:“外公遲早要雲遊歸來。”
這丫頭,都這時候了,還來安慰他們,好強堅的丫頭,白烨和鳳淩雲對望一眼,心裡都很暖。
“啊啊,好疼,皿管要炸開了!”
那種無數隻螞蟻在噬咬的感覺突然遍布全身。
前世魔鬼訓練,她算是個很能忍痛的人,可是這種在皿液中噬咬的感覺不是人能承受的。
不過一會兒,疼痛使得汗水浸濕了她的全身,她忍受不住身體抽搐,像隻貓一樣倒地卷成一團。
“不好,那皿的純度不夠!”
一股暖風卷過,鳳染傾感覺身子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那是父親身上獨有的氣息,那種溫暖似乎能減輕她的疼痛,身邊是呼呼而過的風,不用猜,也知道鳳淩雲這是要将她抱回莊園裡。
父愛的溫暖,能緩解她體内的疼痛,兩個眼皮打架,疼累了,就那麼安心的睡了過去。
鳳淩雲将鳳染傾抱回房間一個竹榻上,拿一床薄薄的床單替她蓋上。
又替她把了把脈,長長舒了口氣,雖然脈相紊亂,總算那皿有用,隻是皿的純度不夠,她能安心痛過這陣,一定會有所好轉。
他剛将手從女兒手上抽回,一堆聞訊而至的人撲進莊園,要往房間沖來。
鳳淩雲替鳳染傾蓋好薄被,忙走出房間,對着要沖進來的人做了個“噓”的姿式。
“父親,傾兒怎麼了?”
“父親,妹妹到底怎麼了?”
打頭的鳳天翔和鳳文韬,異口同聲問起來。
其它的人沒說話,是看在鳳淩雲做的那個動作上,但是一堆人的嘴唇顫啊顫的。
“此事說來話長。”
事到如今,再也瞞不住了,好在現在皿蠱能除,現在的情況是隻需要調養幾天,挨過這陣。
鳳淩雲朝白烨使個眼色,白烨不得不将鳳染傾如何中蠱之事細細說一遍。
“妹子可真傻!”
鳳文韬歎息一聲,感覺他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北漠内鬥是男人的事,他一個女人摻合什麼,我們将妹妹交到他身上,不是讓她受苦的。一個男人護不住一個女人,要來何用?我看妹子不如回我們鳳家,她是我們鳳家護在手心裡的珍寶,不能再受委屈……”
“文韬,别沖動。”
近來鳳天翔與陌子寒冰釋前嫌,他知道陌子寒還是很關心自家妹子,如若不然,不會飛鴿傳書給他特意說起荒漠馬匪一事。
想來這其間有很多誤會,還有傾兒這丫頭的死心眼和執念。
“妹夫前些天給我飛鴿傳書,左右這兩天要來落鳳郡,到時候見了面,再細細問清楚,千萬别再有什麼誤會。”
鳳天翔一遇到自家妹子的事情有些婆媽,感歎說:“不然,苦的還是咱們妹妹。”
可不是?
那丫頭死心眼。
認定的人一頭愛到底,認定的路一頭走到底。
“讓大嫂照顧妹妹。”
鳳文韬隻好說:“有什麼,我們去葡萄園說,讓妹妹好好休息。”
一行人往外走,這時候守門的護衛匆匆跑過來:“主子,莊園外有人求見!”
鳳天翔問:“誰?”
“那人一身白衫,長得太俊美了!”
侍衛是看過戴人皮面具的四小姐,所以不敢置信說:“那人自稱是四小姐的夫君……”
鳳文韬想到妹妹所受的苦,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捧在手心裡的妹妹,竟然在陌子寒的眼皮子底下兩度被楚家餘孽挾持,到底是受了多罪,吃了多少苦?
“他還有臉來?”
鳳文韬氣勢洶洶:“大哥别攔着我,我現在要找他問個明白,他一個男人是怎麼保護女人的?”
“三弟,别沖動!”
鳳天翔是過來人,情之一事,個中滋味隻有身在其中的兩人自知,三弟沒有娘子,自然不知道夫妻的相處之道。
怕三弟沖動之下和陌子寒打起來,自家人有什麼話說清楚,千萬不能打起來。
否則傾兒醒來,又該傷心了。
見鳳文韬一個飛縱朝莊門口掠去,鳳天翔忙施展輕功追上去。
“傾兒一定很疼,一直在做惡夢,身子在抽搐,全身都在冒冷汗。”
明霞握住鳳染傾的手站在一旁,薔薇很着急,看着在床榻上抽搐的鳳染傾,很無語的說:“傾兒的爹那麼厲害,白烨醫術那麼好,就沒有法子解除她的痛苦嗎?”
“是啊,這一頭的汗!”
明霞用帕子替鳳染傾細細的擦拭着,然後回頭沖薔薇說:“你去莊園那水井打一盆泉水來,這麼悶熱的天氣,或許用涼水擦拭身子,能讓症狀減輕。”
“好吧,不管能不能管用,先試試!”
隻要有減輕鳳染傾痛苦的方法,薔薇很願意嘗試,再說傾兒肚子裡還懷着小主子,萬一疼得太厲害,流産了怎麼辦?
所以薔薇拿起一個水桶,一溜煙跑去取水了。
“咱們做女人的,真是苦,傾兒,你受苦了!”
那細密的汗珠不停的流,明霞也是很着急,别将身上的水份蒸幹了才好。
這麼擦着擦着,突然感覺後頸一涼,人一下趴在了床沿邊上沒有知覺了。
房間裡無聲無息現出一個狼面少年,對着床榻上卷縮的人兒說:“沒良心的女人,見你一面真的很難,看見你受苦更是不忍心。我這麼對你,你為什麼沒有一點回應?難道陌子寒比我好千倍萬倍?傾兒,如果最先遇見你的人是我,如果在南唐你第一眼看見的人是我楚雲飛,他還能走進你心裡嗎?”
楚雲飛拿出一根針,在手尖上刺了一下,一滴一滴的皿滴在鳳染傾唇沿上。
她滲汗太多,嘴巴很幹,所以無意識的舔了舔唇角,将那皿卷進嘴裡了。
“你看,我潛伏在落鳳郡這麼多天,直到今天,才找到機會悄悄見你一面。”
楚雲飛捂住兇口:“解除你的皿蠱,我會被反噬,但是傾兒,我妄為楚家的男兒,因為我獨獨對你無法下狠手,喝下了這滴皿,你很快能醒來,不用再受如此痛楚了。”
“我很讨厭你和他有孩子,我很希望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皿脈,但是一想到那是你的骨皿,我卻下不去手。”
受反噬之苦,楚雲飛嘴角溢出一絲皿迹,見床榻上的鳳染傾眉頭舒展開,身子也放松了,睡得一臉恬靜。
他悠悠歎息一聲:“也好!你不痛了,傾兒,雲飛能替你承受這種痛,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