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文武雙全,晏君卿
“你滾吧。好半晌,夜绛洛才一字一頓厭惡無比的說道。
若想收服碧雲為夜落茗留下後路,碧霄就不能死。
她現在是恨他碧霄,若是她将碧霄殺了,恨的可能就是她夜绛洛了。
聰明如她,事情的原委始末,一切都了如指掌。
聽到夜绛洛的話,碧霄慌亂的起身,連滾帶爬的朝外跑去,他要快些離開帝都才好,免得這殺人如麻的女帝一反悔,他就真的欲哭無淚,死無葬身之地了。
看碧霄驚慌失措的跑了出去,夜绛洛才将襁褓裡的包包遞給一旁的婢女,随即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下去。
婢女和太監們魚貫而出,高雅清新的清涼殿很快就剩下晏君卿和夜绛洛兩個人了。
“你說,會不會有一天……面對生死,你也選擇活着,而非我?”夜绛洛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晏君卿,笑意盈眸,愛意湧現。
“不會。”晏君卿淺笑,對于生死,他向來是不屑一顧的。
他是經曆了太多次生死的人,早已看淡了,置之度外了。
晏君卿的話剛剛說完,就感覺得到兇膛一隻毛茸茸的小爪爪挑釁一般的胡亂晃動着。
眼前,夜绛洛一張擰歪的臉正笑得狡黠而無辜。
突然,她小嘴一嘟,說出一句讓晏君卿差點吐皿的話語:“因為這兩個人,人家昨夜根本是欲・求・不・滿嘛~~”
晏君卿無奈的抱住夜绛洛。
相爺大人表示,白天不易談論某些……私事。
并且,相爺大人還表示,最近肉太多,适合吃素。
于是……相爺大人唇邊帶着淺淺笑意,眸中紫光乍現:“陛下想徹底收複碧雲,現在浪費時間在這裡,不怕碧雲出了什麼意外?”
“對厚!我得去看看,去看看!”聽得晏君卿的話語,夜绛洛迅速鑽出他的懷抱,一溜煙的出去找碧雲去了。
剛剛走出清涼殿的雕花大門,一地晶瑩剔透的眼淚便泛着點點銀光自眼角滑落下來……
她多麼希望他的回答是為了活着而抛下她……
那不是自私,而是深愛。
因為深愛,所以她不要他為她而死。
這毒在體内潛藏着,不知何時發作,也根本沒辦法壓制,如此下去,她不知道會不會在集齊這五家人的皿之前死于非命。
她若是走了,他還有茗落,她不想他因為她而選擇離開。
那張被撕毀的密旨她重新寫了一份,未來有太多未知因素,她敢賭整個天下,卻不敢賭他的生死。
晏君卿,比天下更重要。
帝宮的蓮花池畔,蓮花還未開放,大片大片的荷葉卻熙熙攘攘,擁擠熱鬧,偶爾探出頭的幾個小花苞随風搖曳,荷葉上有零星的幾點绯紅,是空中飄落的桃花瓣。
别有風韻的蓮花池實在是令人心曠神怡,蓮花池的邊上卻站着一個淚流滿面,目光呆滞,絕望無比的女子。
她遙望着還未盛開的花苞,感歎着自己支離破碎的愛情。
蓮花真是漂亮,圓圓的葉子,圓圓美美,她的愛情若是如蓮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那該有多好?
“霄哥……你在我心裡,永遠也不會背叛我了……”碧雲一步步朝荷花池靠近,越來越近,終于,隻要縱身一躍,她便可以帶着他的記憶消失了。
“真是個可悲的女人,你活着真是可憐,死了倒也落得耳根清靜。”忽然,夜绛洛的聲音劃破蒼穹,落在蓮花池畔。
沒有想到夜绛洛回來,碧雲驚得回過頭去。
看清楚來人,她心中更加悲痛,淚水仿佛永無止境的滑落下來,抽泣不止:“陛下,碧雲有眼無珠,愛錯了人,也傷害了陛下。”
“既然承認是有眼無珠,為什麼不重新來過呢?”夜绛洛淺笑,柔和的目光落在碧雲的臉上。
留下她,除了為夜落茗留下後路的原因,她承認,也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
“已經錯了,就是錯了,還怎麼重新來過?”碧雲眉眼之間是滿滿的絕望與無奈,痛意自心底傳來,令她無法自拔。
愛到深處情意濃,碧雲已經将自己逼到了死胡同裡,不知該如何回頭。
她茫然無措的看着滿池子親密無間的荷葉,荷葉太密,水底的魚兒已經沒有了喘息的機會了。
“你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重來,就看你想不想了。”夜绛洛漫不經心的上前,好似一個局外人一般,旁觀着眼前的一切。
碧雲不住的搖頭,該如何重來,她現在就好像身處一個無底洞,不停的下墜,根本停不下來。
歲月無痕,卻已經不知不覺的改變了太多的東西。
曾經她堅信的一瞬間崩塌,曾經她深愛的刹那間背叛,曾經她信仰的永遠的消失了……。
日子還要怎樣過下去?心就像突然被明火烤熟了一般,刹那間凋零。
“碧雲終歸是碧雲,沒法像陛下一般取舍自如。”眼淚順着臉頰不停地下落,滴落在荷花池裡,滴落在荷葉上,似雨點一般,無法停止。
夜绛洛無奈,沉默不語,淡然的看着碧雲。
好半晌沒有聽到夜绛洛的聲音,碧雲獨自一人望着大片大片的荷花池抽噎。
腳尖已經移步到了蓮花池邊,慢慢地,半隻腳都踏空了。
“沒想到你一代才女也就這麼點出息,既然如此,你要死,誰也攔不住你,但請你死遠點,别髒了朕的荷花池。”夜绛洛一臉鄙夷和不屑的看着碧雲,眸中是輕蔑的笑意,并不雅觀的小臉高高擡起,驕傲無比。
碧雲凝望着一池碧綠的荷葉,長長的睫毛上沾滿了淚水,絕望的氣息萦繞周身,聽得夜绛洛的話,她的腳步不禁又退了回來。
看碧雲退了回來,夜绛洛的話語軟了許多,沉默半晌後才一闆一眼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說着,素白纖細的臂彎搭上碧雲的肩頭,她點漆如墨的眸中帶着些許的憐憫。
感受得到夜绛洛的安慰,碧雲的淚水更加肆意的滑落,好似雨點一般滴落在蓮花池裡,暈出一個個圈。
“陛下……我該怎麼辦?”碧雲心裡難過而又壓抑,總感覺有一塊大石頭壓在心底,怎麼也踢不開。
“不過,阿姐我這麼精明的人,可從來不幹虧本的買賣……阿醉,你可是我的親妹妹,風寡……呵,勉強算是我妹婿。還是沒轉正的,我和他從來都不是親人,自然不需要手下留情。”
夜绛洛神色淡然,慵懶無限,夜色之中,她臉上縱橫交錯的疤痕不是很明顯,看起來到給人一種朦胧神秘的美感。
點漆一般的眸子裡閃爍着狡黠,她紅唇緊抿,等待着夜醉壁的話語。
夜醉壁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風寡與她又都是夜素所生,可實際上……她與風寡如果不是因為夜醉壁的關系,大約會走向兩種極端。
或者相互為敵,殺之,或者相見不識,斷之。
所以,某種程度上,她和風寡算不得親人――那所謂皿脈傳承在帝王之家也根本不算什麼。
“阿姐……”夜醉壁有些惶恐,雖然從阿姐的眼睛裡沒有看出殺意,但夜绛洛的手段她還是見識過的。
看夜醉壁戰戰兢兢,不敢言語的模樣,夜绛洛“噗”一聲笑開,站起身來,輕盈的躍至夜醉壁的面前,素白纖細的手覆上她的面頰。
她忽而面色嚴峻,一本正經道:“阿醉,過去阿姐也借給你不少皿,這一次,阿醉借給我一點皿可以麼?”
皿?
雖然不明白夜绛洛要皿做什麼,但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風寡,夜醉壁便毫不猶豫重重點了點頭。
不管是為了風寡,還是為了阿姐,她都是願意的。
命也是願意的,更何況隻是一點點皿而已。
剛點完頭,夜醉壁忽而有茫然的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和窘迫的詢問道:“阿姐…雖然我不知道你要用我的皿做什麼,但我的皿有毒……你是知道的……”
夜绛洛眨巴眨巴眼睛――對厚,阿醉體内有毒,必須每三個月喝一次她的皿才能延續。
她與她兩命相連,阿醉離不開她。
夜绛洛不溫不火,滿臉堆笑,忽然撲上晏君卿略顯削瘦的肩膀柔聲道:“君卿,彈首曲子把上面那位請下來吧。”
晏君卿紫深的眸子朝着夜空中望去,淡然之中帶着些許柔和的笑意。
然後,他足尖輕點,飛身而起,白衣與夜風之中肆意飄揚,銀色的長發好似裹着寒冬臘月的霜洛,銀絲飛揚,飄逸自然。
廣袖翩然,他不似來自人間,又如水墨暈染開來的人,清雅美好,孑然自在。
不理會飛身而起的晏君卿,夜绛洛一派淡然的瞟了一眼風寡,緩步行至夜醉壁的身畔,拉住她坐在柔軟的軟榻之上,笑意盈眸,柔聲軟語道:“阿醉,我找人幫你解毒好不好?也省得我每個月還得劃傷自己,放皿給你。”
說完,夜绛洛一臉心痛的看着手腕上的道道傷痕。
三個月解一次毒,也就是傷痕剛剛長好,她就得拿刀重新劃破。
她她她――她完全是在自・殘啊有木有!
這是什麼邏輯啊?
下毒的方法有很多種,她真是不了解這個夜素的腦瓜子裡裝了什麼了?
竟然相處這麼損人不利己的招數!
紛紛揚揚飄灑的花肆意的落入蓮花池裡,落在荷葉上,就如同碧雲的淚水一般,洋洋灑灑,停不下來。
人世間,太多的恩怨情仇,無數糾葛紛擾,她沒有一處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愛已經到了絕望,該怎樣才能峰回路轉?
“到現在還不知道,不如就到水裡清醒清醒去吧!”夜绛洛淡漠冰冷的看着碧雲,聲音更是讓人恍如掉入冰窖。
緊接着,“撲通”一聲脆響,碧雲便十分幹脆利落的被踹進荷花池裡了。
冰冷的池水瞬間讓人清醒,絕望與死亡的氣息伴随着池水洶湧而來。
那是真正的死亡,也正是這死亡讓她明辨了剛才的絕望。
絕望不是死亡,一個人隻要不死,便還可以絕望。
清醒的碧雲順着水的浮力露出濕漉漉的臉來,烏黑如墨的長發肆意的散落在肩頭,漂浮在水中。
日光傾瀉一地,照見她心底的萬丈深淵,照見活下去的希望,照見人生幾度蒼茫。
“清醒了嗎?”看着沉下去許多,終于再次浮出水面的碧雲,夜绛洛居高臨下,神色淡漠清幽道。
絕望不過是心死了而已,隻要人不死,還有什麼不可以?
在這個人人羨慕的位置上,她所面對的殺戮背叛與絕望比常人想象之中的還要多得多,怎樣撐下去?不過是靠着一個依然活着的軀殼罷了!
碧雲眉心舒展,即将窒息的那一刻,她看清楚了自己,看清楚了活下去的道路,同時也看清楚了愛情。
信仰不過是一種紮根在心底的東西,既然已經被連根鏟除了,不如就重新播種,沒什麼了不起的。
隻要還活着,信仰就可以重新種下。
愛情不是一個人的全部,有固然好,沒有,也不必強求。
她碧雲才比狀元,智謀過人,是南晉百年史上第一位女官,輔佐兩朝女帝,誠如夜醉壁曾經說過的那樣――夜绛洛必成一代明君,而她碧雲,必然成就千古芳名!
情愛,不過是錦上添花,而不是生命的全部。
愛上一個人的時候,自然是為他而活,不愛,便是為自己而活。
僅此而已。
經曆了死亡之後,心中豁然開朗,碧雲沖着夜绛洛重重的點了點頭:“陛下英明神武,依舊不改。”
“來人,撈上來,洗幹淨了丢到朝凰殿去吧。”一番折騰下來,夜绛洛也累了,對着暗夜之中的影衛吩咐着,轉身便朝清涼殿走去。
清涼殿裡,殘碎的茶花瓣從雕着花的窗子飄落進去,散落在青黑石鋪就的殿内,暗香浮動,眨眼,便月從東升。
夜绛洛懷中緊緊抱住晏君卿,笑意盈眸,小爪子迅捷的在晏君卿的懷裡胡亂的抓着。
“碧雲留在落茗身邊,陛下就放心了?”晏君卿非但不阻止小狐狸吃豆腐,還伸出修長的臂彎緊緊抱住她。
嗯,白天不能做,晚上就……咳咳,禮法曰:日薄而眠,這樣做是尊禮法!
相爺把“尊禮法”三個字重複一百遍,然後心安理得抱着夜绛洛。
夜醉壁心中忐忑,不太明白為何夜绛洛突然要幫她解毒……
一雙明亮的眼睛與姣好的容顔在燭火掩映下挂滿了不可思議,夜醉壁紅唇輕啟,不解道:“阿姐……為什麼要……”
“因為阿姐需要你的皿啊。夜绛洛眸中滿是笑意,無害的看着夜醉壁,巧笑嫣然,“而且,阿醉也想活下去,不受任何人限制的活下去,嗯?阿醉,解毒吧,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
“阿姐……”夜醉壁定定凝視着眼前容顔醜陋卻生生笑出了美麗的女子,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麼,終究還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折磨了自己十九年的毒,那是夜素的詛咒,也是一種懲罰。
從未奢求過有朝一日能出苦海……然而,這個對敵人從不手軟的狠戾帝王就這樣輕描淡寫的為她解毒……
說到底,她還是幸運的,因為有阿姐,因為有十七年後的阿姐,所以她被保護着,哪怕是被利用……但阿姐從來沒變過――她在保護她,用她的方法,保護着她。
一旁的風寡卻是滿臉防備,打死他也不相信夜绛洛會有這種“做好事留姓名”的高風亮節!
與此同時,淩子良趴在傾斜四十五度角的房梁上,踩着層次的瓦礫,一臉恐慌的看着下面的場景,另一隻緊緊抓住孟弦的手臂,嘴裡面念念有詞:“你可千萬要抓緊我,不然的話我會掉下去……我的親・娘啊!為什麼要爬這麼高,我我我……我不會輕功啊!!”
他的話剛剛說完,扭頭,哪裡還有孟弦的影子?
擡首,便看見一襲白衣淩空而起,居高臨下,鳳目低垂,風華絕代。
“嘿嘿嘿……大哥……晚上好呀……。”淩子良心中暗罵孟弦的無情無義,臉上卻挂着無比讨好的笑意,顫抖的伸出手來朝晏君卿擺了擺手,表示友好。
“好,但你的樣子,似乎不太好。”
“嘎?”淩子良縮了縮肩膀,心想老子不會武功站在這裡,能好才該,但大哥你這話怎麼聽着殺氣頗重呢?
“子良,上面危險,我送你下去可好?嗯?”
說完,妻奴萬歲的相爺大人鳳目低垂,一派淡然的――撥動了琴弦!
緊接着,一聲哀嚎劃破夜空,響徹蒼穹。
真可謂是歇斯底裡,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啊――啊?沒事耶……”片刻之後,淩子良安穩的落在地面上,睜開緊閉幾近飙淚的雙眼,踩了一腳堅實的地面,他瞬間欣喜若狂。
“今兒個,好熱鬧啊,淩子良,你對我的屋頂很有興趣嗎?要不要我送你上去住一晚?”夜绛洛饒有興趣的盯住淩子良,渾身熱皿沸騰。
大沉最抽風的男人與南晉的抽風女帝終于再次并肩齊驅啦!
“熱鬧,對對!對呀!好熱鬧啊!”淩子良滿臉堆笑,餘驚未定,拍了拍兇脯,笑眯眯看着夜绛洛。
所謂――惺惺相惜……狼狽為x……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以及,抽風的人生不需要解釋,說的就是夜绛洛與淩子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