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陳瑀,見過三位老師。”陳瑀恭敬的對三位閣老道。
那三位老家夥并沒有理會陳瑀,仍舊在批閱奏章,時不時三人還交頭接耳的讨論一番,弄的陳瑀像個透明人一樣。
就在陳瑀尴尬不知所措的時候,楊廷和竟然也到了内閣,可氣的是三老家夥見到楊廷和竟然主動招呼道:“介夫,這是都察院和内閣關于兩位侯爺的判罰,你拿去公布吧,做好安撫兩位侯爺的工作。”
“不可!”陳瑀急忙攔住了劉健道,“學生也聽聞了老師等處理方法,此事需斟酌,萬不可這般公之于衆!”
“呵呵,你這耳目倒是挺靈的,哦,也難怪,和一群番子和閹奴為伍,這自然是知道的!”劉健諷刺道,“老夫可不敢做你的老師,請陳大人下次稱呼清楚點,免得招人誤會。”
陳瑀不顧劉健的諷刺,這一天他早已經料到了,即便與天下為敵他也不會後悔,他道:“老……劉閣老,關于都察院的處理結果以及内閣的批複結果,下官略有涉獵,下官認為此事不妥,有失偏頗,有失大明律法的偏頗!”
“我内閣做事,無需爾翰林院官來管轄,請回吧。”謝遷道,“内閣掌國家機要,陳大人還是少涉獵為妙。”
“謝閣老,爾内閣非但不懲處周壽等二人強占民田,竟然還将掠奪的田産分給了那二人,而對于他二人僅僅是口頭告誡,如此說來,下官不解,請問閣老,大明的律法是為誰定制?律法的公正性難道隻是針對于百信?貪污兼并良田莫不是也合情合法?京兆沈家,一百五十餘口人的性命誰來負責?!”
一個年輕人,站在國家中樞殿上,呐喊出了天下百姓的心聲,他的氣勢那麼的咄咄逼人,年輕的臉龐上帶着舍己為人的強烈堅定,一時間讓内閣的三位閣老也有一種恍惚感。
或者是另一種更加強烈的感覺,可惜啊可惜,這麼好的苗子,怎麼就和閹黨扯上了關系?
“事情已經處理好了,至于如何處理,造成什麼樣的後果,無需爾陳廷玉操心!”劉健道,“小兒豈知國事也?”
前面的話雖然不客氣,但還沒到無禮的地步,可劉健這最後一句話很重,很無禮。罵陳瑀是毛頭小子,怎麼能知道國家大事?
縱然陳瑀是那修養極好的人,也不能忍受這般辱罵,何況陳瑀的自身修養并不怎麼太好,俗話說泥菩薩還有三分皿性,更何況是陳瑀這種皿氣方剛的少年?
“此事一出,輿論不會指責爾内閣,而是會将這帽子扣在了皇上頭上,果真是輔國大臣,下官佩服!”陳瑀笑道,“既然爾等不作為,那我陳廷玉來!”
“臭小子,你這是何意思?”劉健氣道,“我劉健三朝為臣,二朝參與機要,偌大的國家打理的井然有序,你這涉事未深的小子懂什麼?知曉每年國家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知曉每年邊關軍費多少、俺答多少次進軍邊關?知曉九邊、東南海寇、徭役考成?”
“不知道!”陳瑀淡淡的道,“本官就知道此事若這樣處理,本官的良心過不去,愧對這身官服!”
“當你踏入閹奴政黨的時候,你已經愧對那十幾年的苦讀寒窗了!”劉健怒氣沖沖的道,“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我自芳心照明月,報國之心死方休!”陳瑀道,“下官絕不會愧對這十幾年的苦讀,也不會愧對我心中那顆報國之心!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下官告辭!”
“陳廷玉,你要做什麼?”劉健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些人你動不得,别以為現在你和權閹走的很近,可他們那群人對付你就像捏一隻螞蟻一般,甚至還不需要親自動手就能将你挫骨揚灰!”
陳瑀愣了幾秒,然後轉過了頭,深深的給劉健行了一标準的孔子禮,道:“學生謝過老師提醒,隻是有些事始終需要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我若不做,或許事情也就是這樣,沒人會說我,但學生的良心不會安分。
大明雖然看上去一派祥和盛世,可隐藏的内憂外患已經漸漸突出來了,若是這個時候又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學生才真的愧對了一生寒窗苦讀!”
陳瑀離開了,背影中帶有一絲強烈的落寞,讓内閣三閣老都呆住了,這樣的話怎麼可能出自一個年輕人的嘴中?難道我們都誤會他了麼?
陳瑀沒有回翰林院,而是直接到了東緝事廠衙門、找到了丘聚。
丘聚見這小祖宗來了,連忙撅着那還沒好利索的屁股,一瘸一拐的迎接出來,滿面春風的道:“陳大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又對身旁錦衣衛小校道:“還不快去給陳大人上最好的茶?愣着做什麼?要你們何用?不認識陳大人?!”
陳瑀笑了笑,“廠都大人莫要客氣,本官來有事相求。”
丘聚臉笑的更加燦爛了,他道:“有什麼事大人盡管提,東廠是您最強大的後盾,您指東,我等絕不幹西!”
“很好,給本官查一下周壽!”陳瑀端起茶,淡淡的道。
那丘聚也剛剛端起了茶杯,聽聞了陳瑀這話以後,小手一抖,溢出來的茶水将他燙的“叽哇”一聲,杯子應聲倒地,“陳大人……說是……是哪個周壽?侯爺麼?”
“正是。”陳瑀将丘聚的動作都看在眼中,不動神色的道:“沈家一百餘口滅門案你不是不知道,大理寺不敢定罪,爾東廠難道不敢嘛?”
“這個……”丘聚道,“我們東廠沒權力拿人啊!”
不是丘聚不想緝拿,實在是,這些王公貴族可都是和他們關系鐵着呢,就拿那一份莊田來說,周壽得了兩千頃,可誰又知道,八虎太監他已經各自分了一百餘頃?
“爾等捉人毋需罪名,若是你們沒有權力天下誰還有權力?”陳瑀笑道,“你是在和本官開玩笑麼?”
“不敢不敢。”丘聚幹脆道,“大人,實話和您說吧,不是我們沒有權力,實在是我們沒有膽子拿人!”
“要不您找一下西廠?或者錦衣衛?”丘聚道。
陳瑀冷冷的看了一眼丘聚,說了一句“狐假虎威”,然後便離開了東廠衙門,徑直的朝西廠衙門走去。
谷大用這段時間也很忙,自從劉瑾開啟了貪污浪潮之後,谷大用也照葫蘆畫瓢,依着手中西廠的權力,肆意的吃拿卡要,凡事他谷廠督去的地方,哪個官敢不給千把兩的招待費?不然直接給你拉倒西廠大牢,折磨一番才給你弄出來!
谷大用見陳瑀來了,也是和丘聚一樣的态度,很熱情的招待了一番,可當聽聞了陳瑀來意之後,谷大用差點沒吓尿,對陳瑀道,“這事他們西廠也沒有權力管轄。”并且希望陳瑀能去找錦衣衛!
錦衣你大爺,錦衣衛已經完全被你東西二廠架空了權力,完全聽爾等命令行事,找他們又有什麼用?
在陳瑀離開西廠衙門之後,劉瑾便找到了陳瑀,劉瑾問陳瑀道:“廷玉,你可要替沈家翻案?”
陳瑀點了點頭,“一百多人無緣無故被殺,朝廷置之不理,我卻不行!”
誰知劉瑾搖了搖頭道:“這事兒内閣已經處理好了,廷玉你還是莫要插手了。”
“為什麼?”陳瑀死死的盯着劉瑾,似乎發現劉瑾變了,可具體哪裡又說不上來。
“你鬥不過他們,我們都鬥不過!”劉瑾道,“死了一百多人無關痛癢,莫要為了這些人與他們發生沖突,不值當。”
一百多人無關痛癢?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隻是命不好,投胎投的不好罷了,他們的命難道就如同豬狗?
陳瑀搖了搖頭,“大丈夫有可為,有不可為,這事兒我管定了!”
劉瑾面上帶有一絲不悅,“咱家已經說了,你聽不明白?”
“劉大人?”陳瑀笑了笑,“我們好像并不是從屬關系吧?”
劉瑾表情一窒,知道自己言行過了,連忙道:“咱家這是為你廷玉好,那些王公貴族不招惹我們,我們也别主動招惹他們,要知曉,我等還有許多事要做。”
“兼并就是第一件!”陳瑀堅定的道。
陳瑀背着手離開了,到了錦衣衛,找到了錢甯,當說明來意之後,他竟然對陳瑀道,“劉公公已經吩咐了,這事兒錦衣衛不準插手!”
“呵呵。”陳瑀笑了笑,搖着頭離開了,離開前道,“看來錢大哥的路已經選好了。”
錢甯愣了足有三秒,随即明白了陳瑀所說,“是吧!”
雖然陳瑀表面上看是劉瑾的人,但是就像陳瑀說的那樣,他們并不是從屬關系,所以确切的道,他們還不能準确的說是同一陣營,但現在從錢甯的态度上來看,很明顯,他已經選擇了自己所謂的康莊大道了。
就在陳瑀剛離開錦衣衛,西廠太監谷大用竟帶着一群校尉,指着陳瑀道:“抓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