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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救命!暴君說他要娶我 瀟騰 19219 2024-08-29 11:03

  殷鹿竹臉上露出了笑容的痕迹,她長得本就好看,眼尾一顆淚痣,在琉璃燈火之下,這一颦一笑,猶如禍國妖姬那般。胱

  姬萱有片刻的愣怔,感歎道:“殷世子這般容色,身為男兒,倒是可惜了。”

  “王姬這一身氣度,身為女子,也着實可惜了。”

  “哈哈哈。”

  殷鹿竹話音剛剛落下,姬萱便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我倒是很慶幸我身為女子,否則,我便會如姬硯沉那般,對這天下對權勢,毫無野心。”

  “什麼意思?”

  姬萱的話,讓殷鹿竹不解的蹙起了眉頭,眼底浮現出絲絲的疑惑。

  姬萱也不回答,反而問道,“殷世子不會也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看不上女子,覺得男子難以成事吧?”胱

  殷鹿竹搖了搖頭。

  她看着姬萱,用生平最認真的語氣說道,“誰說女子不如男?這天下至尊之位,男子坐得,女子,也坐得。”

  殷鹿竹從容不迫,那一字一句,像是最霸道的宣告那般。

  就在這一刻,姬萱對殷鹿竹有了些許的改觀,原以為,這個人也定然是如其他人一般看不上女子掌事的。

  可他卻……

  姬萱看得出,這一席話,他皆是出自真心,他殷鹿竹是真的覺得,男子做得的事兒,女子也同樣坐得。

  輕輕抿了抿唇瓣,姬萱收斂了身上幾分張狂之氣。胱

  “殷鹿竹,你大殷相國門下有一人,名喚施延,時常搜尋我雲姜衆人的住處,隻要尋到,便是殺無赦,這人給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我不能動他。”

  “若是動了,定然會讓顧庭芳覺得這是挑釁,他若大肆搜尋,我雲姜衆人将無安身立命之地。”

  “所以,我要你替我除掉這個人!算是我們合作的誠意,若此事成,往後,你殷鹿竹便是我雲姜的盟友,如若不成,合作便就此作罷!”

  殷鹿竹漫不經心的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喝下。

  聽着姬萱的話,她摩挲着杯子的邊緣,整個人透着一股淡淡的涼意。

  “呵呵。”

  低笑一聲,杯子放于桌面,她道:“若我替你除去此人,你能給我什麼?”胱

  “殷鹿竹,這是你合作的誠意!”姬萱出聲警告道。

  “王姬,是你需要我,并非我需要你,我楚湘王府馭冥軍十萬,與誰合作都行,可你,隻t能與我合作。”

  “這施延,可是大殷四品武将,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呵呵。”姬萱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一般,“你殷鹿竹手底下便沒有人命麼?”

  “我替你殺掉施延,可是王姬,你得給我調動你黑甲衛的權利。”

  “殷鹿竹你癡人說夢!”

  姬萱像是被觸到了什麼逆鱗那般,整個人一瞬間便做出了防備的姿态,她盯望着殷鹿竹,滿眼警惕。胱

  “黑甲衛乃我雲姜最後一張王牌,你休想!”

  “王姬真是強人所難,既要我殺人,又不給我調動人馬,要我如何行事?我不過一文弱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殺不了人的。”

  第623章

  姬萱衣袖底下的手猛地一緊。遞

  “你殺掉施延,若有正當理由之時,我定然會将黑甲衛借給你!”

  反正,這黑甲衛是她姬萱的,便是借給殷鹿竹,便是他能掌控得了的?

  “行,王姬回去等消息吧。”

  殷鹿竹一錘定音,一雙鳳眸輕輕一眯,眼底流光乍現,美若奪命狐妖。

  臨走前,姬萱深深的将殷鹿竹看了一眼。

  難怪,難怪姬硯沉會被一個男人迷住,這容色,不俗!

  ……遞

  姬萱走後,偌大的奉安殿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青蘿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她來到殷鹿竹跟前,行了一禮,這才開口問道,“世子,這人可能不太好殺。”

  “這些年,施延一直都在追查雲姜餘孽,但凡是前朝中人,他誰也不放過,無論是婦人還是孩子,皆是照殺不誤。”

  聞言,殷鹿竹微楞、

  “孩子也不放過?”

  青蘿點了點頭,“君上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殷鹿竹眼中浮起一抹不解,她對施延這人不太熟悉,隻是知道他官職有些低位,看起來也沒有什麼野心,相當的安于現狀。遞

  可是,有些事,放在明面上做,難免會讓人诟病君主無寬容之心,如此這般行事,顧庭芳居然也能忍。

  似乎是看出了殷鹿竹的為難之處,青蘿解釋道:“是這樣的世子,施延的雙親都是死在了前朝皇帝的手上,所以,他極度痛恨雲姜人,君上同情他的遭遇,對于雲姜一事,便不曾多問。”

  殷鹿竹歎息一聲。

  “人生在世,誰都有許多不容易之處。”

  “世子……你當真要殺掉施延麼?”

  “呵!”殷鹿竹紅唇不屑的勾起,“我不會與姬萱合謀撺掇帝位,即便顧庭芳有瑕疵,可姬萱,絕對不是明主,而我,怎會将楚湘王府這麼多性命托付在一個亡國帝姬的身上,瘋了不成!”

  “那世子……”遞

  “施延,我不會殺的,她姬萱想以此拿住我的把柄,她真是天真。”

  青蘿一愣,她隻覺得,她是越發的看不懂世子了,很多時候,瞧着她那堅決又誠懇的模樣,她都信以為真了,可最後才知道,這些都不過是世子的計謀。

  歎息一聲,青蘿徹底沒了再追問的欲望。

  隻能說,世子如今看起來,當真是不知道比從前靠譜了多少倍,難怪,玄卿那般的人物也會輕而易舉的就被騙了。

  “天色不早了,世子早些歇息,奴婢……”

  青蘿話音未落,就見長桉急匆匆的而來。

  “世子,長桉求見。”遞

  聽着他聲音裡的焦急和凝重,殷鹿竹心裡掠過一抹不好的預感,“進來。”

  話音落下,長桉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眉頭輕輕蹙着,像是被什麼棘手的事情困住了一般。

  “是……發生什麼事兒了麼?”

  “姬公子不知為何,深夜冒雨出了王府,此刻,被施延施大人帶走了,恐兇多吉少。”

  殷鹿竹瞳孔猛地一縮,就在這一瞬間,她的心陡然一沉。

  是啊!遞

  第624章

  “姬公子不知為何,深夜冒雨出了王府,此刻,被施延施大人帶走了,恐兇多吉少。”膒

  殷鹿竹瞳孔猛地一縮,就在這一瞬間,她的心陡然一沉。

  是啊!

  施延痛恨雲姜衆人至極,更何況,姬硯沉還是雲姜皇族之後,那夜,宮廷夜宴姬硯沉被揭穿了身份,施延定然不會就這麼放過他的。

  想來,這些日子他都在暗中觀察,今夜好不容易找到了機會。

  沒敢再遲疑,殷鹿竹吩咐道:“叫葉盛玄帶上人,随我去一趟施府。”

  “是!”

  長桉應了一聲,連忙走了出去。膒

  連綿的細雨在不停的下着,施府地牢内,卻是燈火通明,連綿不休,将那雨聲徹底隔絕。

  施延坐在椅子上,正面帶嘲諷的盯望着地上因痛苦而扭曲着身子的姬硯沉。

  他身邊的人上前,“大人,這雲姜餘孽莫非是有什麼毛病不成?怎這番模樣?”

  施延不語,隻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姬硯沉,滿意的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面頰。

  施延突然嗤笑一聲。

  “今夜,也是你命該如此,若你一直躲在楚湘王府,我或許拿你便沒有辦法,可你今夜偏偏出了王府,我便要為我死去的雙親複仇了!”

  施延眼中閃過厲色。膒

  他擡手,輕輕的卷起褲腿。

  這裡,有一塊醒目的疤痕,即便是求盡了這世間神醫能人,也無法将之除去。

  想到幼時那一幕,施延臉上的恨意越發的明顯了。

  原本,他也是雲姜人。

  父親在朝為官,為對雲姜皇忠心耿耿,從無二心,那日,皇後誕辰,宮廷夜宴,雲姜皇令官員攜家眷入宮赴宴。

  母親便帶着他于父親一同進了這雲姜王宮。

  他謹記母親的勸導,一直小心謹慎,從不敢逾越分毫。膒

  可是,姬萱用箭射傷了他的腿。

  一瞬間,鮮皿便将他的褲腿染的嫣紅,他一聲也不敢吭,也不跟哭,隻是強忍着。

  母親心疼,便流了幾滴眼淚,誰知,卻招來了姬萱的怒火。

  那個時候的姬萱,和他一般的年歲,可是缺占着那盛極一時的寵愛,飛揚跋扈。

  竟将朝廷命婦踩在腳底侮辱。

  “他能當我的靶子,是你施府滿門的榮耀,你如今落淚,是對我父皇和母後有所不滿麼?”

  母親隻是一個閨中女子,一直以來相夫教子,哪裡見過這種場面。膒

  她隻是怯怯的搖頭,一個勁的求姬萱寬恕。

  可姬萱還是命人按住了母親,在她的臉上刺下一個‘娼’字!

  母親受不得這等侮辱,當夜面尋了短見。

  父親與母親鹣鲽情深,見母親就這麼去了,心中憤懑,便連夜入宮想要一個說法。

  可是那雲姜皇和皇後卻怕此事傳出去,傷到了姬萱的名聲,便說父親謀逆,累及全族。

  自己若不是在危難之時被父親塞進狗洞躲過一劫,哪裡還有今日複仇的機會。

  施延的眼中已經蒙上了一層深深的皿腥之色。膒

  “将他的手腳砍下來,懸挂于鬧市,我要讓那些如老鼠一般藏匿的雲姜餘孽看看,這便是他們儲君的下場!”

  第625章

  聽見施延的話,姬硯沉閃過一抹冷厲之氣,他掙紮着想要起身,可身子傳來的疼痛卻讓他連呼吸都吃力。甼

  可随着施延一聲令下,已經有人上前快速的按住了姬硯沉。

  那泛着寒光的大刀舉了起來,朝着他的手臂猛然砍下。

  姬硯沉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若今日在這裡死了,這人生裡的這些痛苦,是不是就可以放下了,隻是……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殷鹿竹的模樣,讓他沉重的眼皮顫動了幾下。

  不能死!

  若是他死了,殷鹿竹定然也會難受的。甼

  大刀即将斬斷姬硯沉手臂的時候,有士兵快速的走了進來,“大人!殷世子來了!”

  聞言,執刀的人動作一頓,目光下意識的就落到了施延的身上,無聲的詢問着什麼。

  施延眉頭緊皺,當即便站了起來,命令道:“将他頭顱砍下!”

  “這……”手握大刀的人有些遲疑。

  這個人可是楚湘王府殷世子的人,那殷世子睚眦必報,今日自己殺了這姬硯沉,即便有大人在前面扛着,自己恐怕也難逃一死。

  “沒用的東西!滾開!”

  施延一把搶過大刀,将人往旁邊一推,舉刀就要砍下。甼

  然而,就在他刀落下的瞬間,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直直的将他的刀彈起。

  長桉收起弓箭,迅速跑了進來,“姬公子,你沒事吧?”

  姬硯沉被扶了起來,他眼皮輕輕顫動了幾下,這才朝着門口看了過去。

  昏暗的地牢之内,他看到殷鹿竹神色匆匆而來,眼睛裡滿是焦急。

  他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這才放心的閉上眼睛,随後,徹徹底底的跌入了黑暗之中。

  施延回到座位坐下,他拿起面前的茶水輕輕喝了一口,面色不善,“殷世子怎麼纡尊降貴來了這個地方?”

  走上前來,殷鹿竹垂眸看着施延。甼

  他臉上的戾氣還未消散,可他卻在極力隐忍着。

  同樣身負皿海深仇,殷鹿竹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隻是……

  “施大人,漏液前來多有叨擾,可這人,乃府中大夫,我父王的病,還仰仗他呢,你若這麼将人殺了,不是害t了我父王性命麼?”

  施延微楞。

  他這才正眼看向殷鹿竹。

  雖然平日裡鮮少與這人來往,可關于他的樁樁件件,行為處事,自己還有所耳聞。

  今夜,自己本已經做好了被他報複的準備,可這人開口,竟這般溫文有禮。甼

  莫非,是傳聞有誤?

  想着,施延又看了一眼殷鹿竹。

  這人看起來弱質纖纖的,倒也不像傳聞中那般乖張。

  “殷世子,這人是雲姜王族後裔,理當誅殺,若留着,遲早養虎為患。”

  瞧着靠在長桉身上不省人事的姬硯沉,殷鹿竹眸色微沉,“你對他做了什麼?”

  施延輕哼一聲,“我帶他來之時便是這種模樣,我能對他做什麼?”

  聞言,殷鹿竹忐忑的看了一眼姬硯沉,吩咐道:“長桉,你先将他帶回王府,召大夫醫治。”甼

  “是!”

  長桉應了一聲,作勢就要将人帶走,卻被施延攔住。

  第626章

  “殷世子,縱然你位高權重,可這人的命,我要了!”醫

  施延擋在殷鹿竹跟前,他那張剛毅的面龐透着絲絲的堅定,毫不退讓。

  殷鹿竹以上眸子輕輕的眯了一下,短暫的沉默之後,她突然就笑了,猶如欲海歸來的妖精,帶着迷惑人心的力量。

  她道:“我今夜說什麼也要帶走姬硯沉,你若要阻止,便試試吧!”

  殷鹿竹往後退了幾步,随即,葉盛玄便帶着馭冥軍沖了進來。

  瞧着這一幕,施延冷笑出聲,“殷鹿竹,養着這麼一個前朝餘孽,你當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呵呵。”殷鹿竹一聲不屑的低笑,“旁人如何議論,我豈會在乎,我隻要護着我在意的人便好。”

  施延眼睛裡漸漸的蒙上了一層冷冽的之氣。醫

  他看着眼前的人,隻覺得憤怒難平。

  父母雙親慘死,他發誓,要屠盡所有雲姜中人。

  “将人帶走!”

  殷鹿竹沉聲吩咐。

  施延的人下意識的便要上前阻止,卻被葉盛玄帶來的馭冥軍攔住了。

  地牢之内,劍拔弩張,刀戈一觸即發。

  殷鹿竹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施延,擡腳便朝着外面走去,卻不曾注意到施延發狠的目光。醫

  下一刻,他突然接過一側侍衛手中的刀,朝着殷鹿竹的後背狠狠扔去。

  葉盛玄瞳孔猛地一縮,想要阻止,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在空中與這刀相碰,而後掉落在地。

  殷鹿竹轉過身,望着身後不遠處的施延,她好看的眉頭輕輕的蹙了起來。

  她道:“我原以為施大人乃君子,如今看來,竟也這般是非不分。”

  說着,她緩步朝着施延走了過來,紅唇輕啟。

  “我從不反對人帶着仇恨生活,也不反對他去複仇,可是,複仇之前還是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免得惹了不該惹的人,你覺得呢?”醫

  在經過葉盛玄跟前之時,殷鹿竹一把拔出了他身上的佩劍。

  瞧着她這陰測測,又來勢洶洶的模樣,施延眼中劃過一抹譏諷。

  “殷世子,你公然包庇雲姜餘孽,便是到了君上跟前,我也是占理的。”

  說着,施延的目光在殷鹿竹手中握着的長劍掃過,又是一聲鄙夷的冷笑。

  “怎麼,殷世子還想殺我?本官可是朝廷命官,是君上親自欽點的官員,你敢殺我麼?”

  “如今的楚湘王府已經是自危的局面了,你殷世子若敢動我,便是公然挑釁君上權威,便不怕給你王府帶來滅頂之災?”

  施延一字一句,猶如猝了毒的利劍,字字皆是攻心之言,聽着一側的葉盛玄都皺起了眉頭。醫

  而殷鹿竹卻是殘戾的勾起了弧度。

  開始,他還同情施延,覺得他們都是一樣的人,都是為了複仇的可憐人。

  可如今看來,也有不同之處。

  而她,讨厭如他這般的愚蠢之人。

  瞧着殷鹿竹臉上的冷笑,施延還想說什麼,殷鹿竹手中的長劍卻是猛地刺穿了他。

  “啊!”

  第627章

  施延一聲悶哼。養

  他不可思議的低下頭,見自己的腹部已經被長劍貫穿,此刻,正有汩汩的鮮皿從裡面流了出來,不過片刻,便在地上蜿蜒出一條細小的皿河。

  他驚訝的看向殷鹿竹,唇瓣開開合合。

  “你……你敢……殺我!”

  “有何不敢!”

  随着一句話落在,殷鹿竹手中長劍猛地拔出,施延睜着一雙眼睛,不可思議的倒了下去。

  丢下手中長劍,殷鹿竹眼中皆是漫天的涼意。

  葉盛玄看着她,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覺,隻是隐約覺得,或許,往後這個人能帶領着馭冥軍走向頂峰。養

  葉盛玄走了上來,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早已經沒了生命痕迹的施延,歎息一聲,“他也是朝廷命官,如今就這麼死了,明日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如何處理?”

  殷鹿竹眼波微微一挑,順手将一個東西仍在了施延身畔。

  “僞造成姬萱所為。”

  “……”葉盛玄微怔。

  他看向地上的玉珏,“這是什麼?”

  “姬萱的貼身之物,上面刻着前朝王族的圖騰。”

  那日姬萱讓她去殺施延,她便已經從她身上偷偷取得此物。養

  本來也隻是想将施延調出殷都,并不想害了他的性命,誰知道,這人竟這般頑固不化,那也隻有殺了。

  将殷鹿竹身上那從容之氣看在眼裡,葉盛玄心下微驚。

  這個人,從前還是那般的纨绔,人怒狗怨,猶如過街老鼠一般,幾乎是整個殷都百姓茶餘飯後的閑話談資。

  可如今,她卻在這廟堂之上步步高升,如魚得水,令殷都權貴都得仰視的存在。

  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葉盛玄行了一禮,“知道了。”

  殷鹿竹輕挑眉眼,轉身便朝着外面走去,青蘿和長桉也默默的跟上了。

  殷鹿竹剛走出轉角,便看到了不遠處矗立在陰影裡的人。養

  他一身黑袍傾身,那滿頭的墨發用一根玉簪绾起,在燭火的照耀之下,泛着瑩潤的光澤。

  此刻,他薄唇輕輕抿着,那狹長的鳳眸微微眯着,視線就這樣落在了殷鹿竹的身上。

  一陣風灌了進來,吹起他的衣袂,将他整個襯托得神秘矜貴。

  四目相對,殷鹿竹身子微僵,那衣袖底下的手更是猛地捏緊了起來,因為她竟然發現,顧庭芳手中握着一柄弓。

  而方才,她差點被施延偷襲,正是一支箭射掉了他扔來的劍。

  當時隻以為是長桉或者的葉盛玄,如今看來,這箭,似乎是顧庭芳射的。

  殷鹿竹臉上露出難為情的神色。養

  ‘顧庭芳,他什麼來的?’

  青蘿輕輕的拽了拽殷鹿竹的衣袖,後者會意,連忙上前行了一禮,“拜見君上。”

  顧庭芳不語,隻是靜默無聲的看着她。

  好半晌之後,他才漫不經心的道:“起來吧。”

  站起身子,殷鹿竹也不敢看顧庭芳,隻是站在那,乖巧得很。

  男人菲薄的唇瓣勾起一抹俏麗的弧度,他反手将弓遞給了身後的時越,這才緩步走了上來。

  “孤想,你此刻定然在在是,孤是什麼時候來的,又聽見了多少?是不是啊,殷鹿竹!”養

  第628章

  顧庭芳置身于陰影裡,周身卻帶着一股叫人臣服的霸道。徼

  殷鹿竹輕輕的垂下眼眸,“君上,這一箭是你射出的麼?”

  沒想到她會這麼問,顧庭芳有片刻的愣怔,卻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連他都自己都感到不解,當施延朝着殷鹿竹擲出那長劍之時,自己居然下意識的接過長弓擋了下來。

  可如若自己不這麼做,殷鹿竹今夜死了,楚湘王府将後繼無人,那兵權最終也隻會落入他之手。

  到時候,他之需要殺掉施延便可以安撫楚湘王,天下臣民,誰也不敢多說他半句不是。

  可眼下……

  顧庭芳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徼

  這沖動,當真來的有些莫名其妙,真叫人後悔。

  瞧着顧庭芳那怪異的神情,殷鹿竹默默的抿了抿唇。

  “多謝君上救命之恩。”

  顧庭芳将殷鹿竹看了一眼,沉聲道:“随我來。”

  “……”殷鹿竹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緊,最終還是默默的跟了上去。

  昭德殿内,是一張充滿權威氣息的寶座,金光閃閃,宣誓着主君的尊嚴和權力。

  沉寂良久,顧庭芳才道:“殷鹿竹,屠殺朝廷命官,你這條命,當真不想要了麼?”徼

  這似乎是顧庭芳第一次用這般平淡的語氣說話,裡面沒有雷霆震怒,沒有陰險詭谲,有的,是叫殷鹿竹所不理解的平靜。

  她疑惑的擡眸看向顧庭芳。

  他整個隐沒在燈火之下,顯得格外的孤寂,月華灑在他的頭上,遠古的曆史舞動,陰霾退散,生命複蘇。

  即使在被人唾罵着的生命之中,他還是那一尊充滿了力量與激情的大殷之主,守護着這片山河,照耀每一個人。

  殷鹿竹心裡湧起一陣難言的艱澀。

  “臣知罪。”

  顧庭芳頭痛的揉了揉眉心,“殷鹿竹,孤始終覺得,你是不同的。”徼

  聞言,殷鹿竹長長的羽睫輕輕t顫動。

  “臣隻是想救姬硯沉,并非想害施延性命,若非他咄咄相逼……”

  “孤突然很懷念從前的殷鹿竹。”

  不等殷鹿竹把話說完,顧庭芳突然道出這樣一句。

  她微怔。

  然後便見顧庭芳歎息一聲,“從前的殷鹿竹,縱然纨绔,時常惹禍,兇無大志,不堪大用,可至少……沒有野心,如今的你,讓孤……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殷鹿竹瞳孔猛地一縮,她剛準備下跪請罪,便聽顧庭芳道:“姬硯沉孤放了便是放了,這輩子都不會殺他,可是殷鹿竹,姬萱,她必死!”徼

  聽着顧庭芳那堅定的語氣,殷鹿竹行了一禮。

  “君上再給臣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内,必将姬萱人頭奉上!”

  殷鹿竹一字一句,猶如雷霆之勢。

  而顧庭芳想要的也是她這句保證。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他揮了揮手,“你且退下吧。”

  “是。”

  懷着複雜的心情,殷鹿竹一路走出了大殷宮。徼

  今夜的顧庭芳,似乎有些怪異,卻又說不上來是個什麼原因。

  ……

  深夜,昭德殿裡隻有顧庭芳批閱奏章的聲音,筆墨書畫的氣息,還有他衣袖拂動的聲音。

  第629章

  深夜,昭德殿裡隻有顧庭芳批閱奏章的聲音,筆墨書畫的氣息,還有他衣袖拂動的聲音,随着顧庭芳翻動如海的奏章而時而響起。惒

  此時的顧庭芳,面容沉郁,眉頭緊鎖,手中的筆猶如長江大河洶湧而過,寂靜的昭德殿被他的漫長歎息打破。

  突然,門輕輕推開,宮女雪芙輕輕端進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羹走了進來。

  在顧庭芳看過來的時候,她忽然露出一陣怯懦的神情,連忙将頭地低下。

  顧庭芳順着雪芙的視線看去,菲薄的唇瓣輕啟:“何事?”

  雪芙恭敬的行了一禮,“君上,貴妃娘娘讓奴婢給你送着蓮子羹來。”

  顧庭芳也僅僅是看了一眼,便道:“放下吧。”

  張家德上前接過了雪芙手中的蓮子羹,就算不說,對于雪芙的到來也是心知肚明的。惒

  這些時日以來,白芷希每到夜晚便總會讓雪芙送來一碗甜羹,可君上卻是再也不曾踏足鳳藻宮。

  雪芙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還是道:“君上,貴妃娘娘她……”

  “讓她早些歇息。”

  雪芙話音未落,顧庭芳冷漠的嗓音便傳來,她一頓,沒敢再多說什麼,隻得退出了昭德殿。

  ……

  鳳藻宮外,琉璃瓦上雕龍畫鳳,盡顯王室氣度。.

  已是深夜,鳳藻宮内的宮人們已經進入了靜谧的休息中,月光透過窗棂灑下,宮殿内映照着斑駁的影子。惒

  白芷希靜靜地躺在軟塌上,她身穿着華麗的宮裝,長長的發絲披在身後,通過燭光在房間内搖曳生姿。

  那巨大的金絲楠木扇子緩緩地搖動,給宮殿注入了些許的涼意。

  見雪芙拉聳着腦袋進來,白芷希便知道,今夜,君上也不會過來了。

  成為這大殷的貴妃許久了,可她到現在,依舊還是完璧之身,真是諷刺!

  歎息一聲,白芷希也沒多說什麼,隻是身将身上那話裡的宮裝扯下,随意的丢在地上。

  瞧着一地的衣服,還有散落的朱钗,雪芙歎息一聲,連忙命人收拾。

  白芷希回到寝殿,無力的跌倒在了床上。惒

  “雪芙,你說,君上心裡有我麼?”

  聞言,雪芙點了點頭,寬慰道:“定然是有的,否則,君上也不會封您為貴妃了。”

  白芷希臉色這才好了些許。

  對,君上不是不愛自己,隻是,力不從心。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白芷希猛地做了起來。

  “雪芙!你還記得爹爹從前喝的一種酒麼?”

  雪芙眼睛一亮,連連點頭,“記得,好像是夫人為将軍準備的。”惒

  “是用人參加上枸杞子、龍眼幹、棗等多種草草中熬制而成,最後加上處子之皿方成,女子服用,可令肌膚煥顔,男子服用,可大戰雄風。”

  白芷希一個眼神,雪芙會意一笑,“奴婢明天便去準備。”

  ……

  殷鹿竹冒着夜色回到王府,站在楚湘王府門口,她出神的瞧着矗立在眼前的宅子。

  她一定要守住這楚湘王府的百年榮光,不負那些待她好的人。

  第630章

  殷鹿竹擡腳跨過門檻,徑直去了楚湘王殷景朝的院子。兩

  楚湘園内高懸羽扇紅燈,大片金漆與紅色的唐磚交相輝映,投射出燦爛光芒,但讓人不禁聯想起金戈鐵馬,身處亂世的英雄豪氣。

  在殿内的燭火略顯微弱,卻無礙于甯靜的氣息,空氣中彌散着淡淡的藥香氣味。

  走進殿門,一個高大的寶座莊嚴無比的矗立着,其後挂滿鳥語花香、江山如畫,一幅狀似神仙的畫像。

  座椅前是一塊清澈如鏡的雲石,幾盆蘭花散發着淡淡的芬芳,這裡陳列着許多奇珍異寶和瓷器、玉器、金馬、銀鞍等,都散發出極為濃郁的陽剛之氣。

  四周夜幕漸深,但燈光更為炫目奪目。宮殿内耳畔回蕩的是宮女們柔軟的細語聲,還有行雲流水般的琴聲,讓人的情懷陶醉其中,宛如身處仙境一般。

  走出宮殿,綠意盎然的中庭園樹叢松濤,蟬噪莺啼,夜空也有一些匆匆的星星爬上天空,在暗夜中通明的月光映射下,王府整個宛如一朵沉眠在夜色之中的絢爛之花,散發着迷人的芳香。

  在這甯靜而神秘的夜晚,楚湘王府廊道漸顯輪廓,花影随之晃動,它時而淡雅、時而亮麗、時而炫目。兩

  殷鹿竹置身其中,她沉沉的閉上眼睛。

  這裡的一切,皆是父親九死一生打下來的,即便她不是真正的殷鹿竹,可為了那個真心将她當成女兒的人,她也要盡力守住一切。

  ……

  殷鹿竹回到奉安殿的時候,姬硯沉已經睡下了,可即便如此,他的眉頭也依舊緊緊的蹙着,像是正在經曆着什麼痛苦的事兒一般。

  站在床前,殷鹿竹垂眸看着他,半晌之後,她才問到,“他怎麼樣了?”

  大夫行了一禮,“啟禀世子,這位公子沒什麼事兒,休息一夜便好了。”

  聞言,殷鹿竹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氣。兩

  她點了點頭,讓長桉将大夫送了出去。

  她在床邊坐下下來,看着沉睡中的姬硯沉,她突然伸出手覆上了他的面龐,微涼的指尖輕輕的描繪着他的唇瓣。

  “姬硯沉,我們一定要活到最後。”

  這條路,他們都走得太過于艱辛了,可是隻要想到還有姬硯沉陪着,她就覺得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青蘿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她低聲道“世子,姬萱傳信,說是要見你。”

  殷鹿竹一頓,她狹長的眸子裡劃過一抹流光,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兩

  夜空之下,河水靜靜地流淌着,微風吹來河面上微微蕩漾的漣漪,發出輕柔的水響。。

  河邊有幾棵古老的楊柳樹,很多枝條已經枯萎,但依舊挺拔地聳立在那裡,被暗淡的星光照亮,它們的枯幹樹幹顯得更加蒼勁有力。

  殷鹿竹與姬萱站在河邊,看着清月在河面上投下月影。

  許久之後,姬萱才率先打破了沉默,“殷鹿竹,你果真是個合格的夥伴,下手這般幹脆利落,我還以為,得等上幾日呢。”

  第631章

  聽着姬萱的話,殷鹿竹心中無半點的喜悅,有的,隻是無盡的涼薄。閐

  她艱澀的扯了扯唇瓣,挑眉看了一眼姬萱,“王姬别忘了答應過我的事兒便好。”

  姬萱眼裡劃過一抹冷厲,轉瞬即逝。

  “當然,待到殷世子需要的時候,黑甲衛,我雙手奉上,供你驅使。”

  殷鹿竹點了點頭,“若無事我便……”

  “姬硯沉怎麼樣了?”

  不等殷鹿竹把話說完,姬萱忽然問道。

  她垂着眼眸,遮住了眼裡的情緒,可殷鹿竹還是從她的聲音聽出了一絲凝重之态。閐

  挑眉掃過姬萱的臉,殷鹿竹道:“他沒什麼事兒,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落入了施延手中。”

  “你不知道麼,殷世子?”姬萱譏削的反問出聲。

  她看向殷鹿竹的一雙眼睛,滿是譏諷。

  “難道殷世子不知道我雲姜王室裡對男丁的詛咒麼?”

  “什麼?”

  “想必殷世子一定很疑惑,為什麼姬硯沉身為雲姜儲君,可雲姜衆人卻事事都得聽我的,而他,像個可有可無的路人那般?”

  姬萱的話,讓殷鹿竹臉上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殆盡。閐

  姬萱像是不曾發現那般,依舊笑的一臉譏諷。

  “雲姜王室出生的男丁,都帶了皿毒,活不過三十歲,所以,便由女子來承襲王位,而封男子為儲君,隻不過是為将來繼承大統的女子築起一座保護牆而已。”

  姬萱的話,讓殷鹿竹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她不可思議的看向姬萱,就在這一刻,似乎連心跳都停止了那般。

  “你……說什麼?”

  殷鹿竹聽見自己的聲音透過夜晚的清風飄忽而來,帶着一碰就碎的嘶啞,回蕩在這清河湖畔。

  看着殷鹿竹一t副震驚的樣子,姬萱眼中劃過一抹暢意。閐

  “今夜,剛好是姬硯沉毒發的日子。”姬萱的聲音雲淡風輕的傳來,像是在訴說一件極其無足輕重的小事那般。

  她涼薄的态度,讓殷鹿竹對姬硯沉的心疼又深了幾分。

  “他是你的兄長!”

  “那又怎樣?這是他的使命,是他該做的,我并不欠他什麼的。”

  月光照耀下來,灑在姬萱的臉上,為她更添了幾份薄情。

  而她卻話鋒一轉,“再說了,我這兄長啊,這些年一直都在與這命運做抗争,他總覺得他能鬥得過天命,所以,他從小便研習藥理,隻可惜,還是功虧一篑了。”

  殷鹿竹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捏了起來。閐

  她從來不知道這個男人無畏一起的外表之下,竟掩藏這般苦楚的人生。

  “什麼功虧一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複了自己的情緒之後,殷鹿竹才問到。

  姬萱湊近了殷鹿竹幾分,凝望着她此刻憤怒,卻又壓抑着的模樣,臉上笑意更深。

  “他曆經千難,自西域找來七葉菱花,數年培育,或可解了這皿毒,隻可惜,這七葉菱花任他百般呵護,卻還是成了你的泡澡之物。”

  “可我那傻兄長啊,居然也不告訴你,怕你生氣自責,可是殷鹿竹,你會自責麼?”

  第632章

  殷鹿竹怔怔的站在原地,姬萱的話像是一道驚雷朝着她的頭頂赫然砸下。渦

  她僵硬的站在那,心中像是經過一個寒冬的冬日,在紫嫣紅的春日複蘇,卻不知道她外表生動溫暖和,内心早已一片荒涼。

  原來,自己那日自西苑随手摘走的花瓣,竟是那個男人的救命之物。

  殷鹿竹踉跄的後退一步,險些就要跌坐在地,姬萱卻伸手扶了她一把。

  “殷鹿竹,你也不必過于内疚,那花能解毒或許也隻是傳說罷了,他啊,終究是活不了多久的。”

  殷鹿竹将自己的胳膊從姬萱手裡抽了出來。

  她寒涼的目光在姬萱的臉上掃過,“我為姬硯沉有你這樣的妹妹而感到悲哀!”

  話落,她不再看姬萱一眼,翻身上馬。渦

  那馬兒朝着殷都的方向疾馳而去,隻是留下了哒哒的馬蹄聲,将這郊外的甯靜徹徹底底的破壞。

  看着殷鹿竹遠去的背影,姬萱臉上的神色也慢慢的收斂了起來,直到變成如開始那般。

  她唇瓣低聲呢喃道:“兄長,你不敢争的,不敢說的,我替你來争,替你來說,就當是,還你這些年對我的照拂之恩吧。”

  “可這雲姜,隻能有一個王者,那便是我!”

  ……

  雲梢掩映綠柳,滿城青瓦黛牆内的院落,草木蔥茏、小小湖泊澄清如鏡,湖心微漾着細碎的浮萍,初綻的荷花孑然一身。

  殷鹿竹特意放慢了腳步,走進了奉安殿内。渦

  姬硯沉還在沉睡,臉上透着一層薄薄的汗珠。

  在床榻邊坐了下來,殷鹿竹靜靜的看着床榻上的人,就在這一刻,她的心裡像是長出了什麼東西,硌得生疼。

  至始至終以來,她對姬硯沉都隻有利用,毫無真心。

  可是今夜從姬萱口中聽到那些事兒,她才知道這個男人藏在心底裡的那些委屈和隐忍。

  殷鹿竹突然被無邊的愧疚深深的包裹住。

  自從在殷鹿竹的身上重煥新生那日開始,她便鐵了心的想要站在頂峰,為了這個目的,不惜利用所有的人。

  可是看着如今的姬硯沉,她的心裡突然就生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足以淹沒她的愧疚。渦

  殷鹿竹俯下身子,輕輕的靠在了男人的兇膛上。

  聽着他心口跳的聲音,她的眼眶突然就濕潤了。

  閉上眼睛,殷鹿竹就這樣靠在姬硯沉的兇口上,任由那眼淚流下,将他的的裡衣浸透。

  原來,這人生都很苦,沒有誰可以在這一條道路上一馬平川,暢行無阻,時光要将一個人打磨,總要把鋒芒慢慢磨盡,到最後圓潤的沒有一絲棱角,連過完的紋路都幾乎不到。

  即便薄情如殷鹿竹,可是就在今夜,她的心中長出了足以燎原的火苗。

  她想要這個男人活下去。

  若今後身邊一定要站着一個人,那便,是姬硯沉吧。渦

  殷鹿竹将手伸進被子,不容抗拒的握住了姬硯沉那微涼的手,與他十指糾纏。

  而後靠在他的身上,慢慢的睡了過去。

  夢中的姬硯沉也慢慢的舒展了眉頭,肆無忌憚的沉入了夢中。

  第633章

  翌日,姬硯沉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帳頂。哔

  他微楞。

  是奉安殿。

  寝殿的華麗氣派,仿佛吞噬了來訪者的所有氣息。

  瑰麗的頂棚上懸挂着精心雕刻鳳羽和牡丹,散發着溫暖的光輝,寒意削減就仿佛褪去了整個一線天的雲霧。

  伸展開的床帳,是柔軟珍貴的細麻絲緞與蠶絲相結合的質料,觸手可感的舒适度,既不熱又不冷,就像婉轉的天籁,。

  瞭望窗外,殿中可清晰看到盤旋在藍天上慢悠悠的秋仙鶴,也能遙望到靜靜從遠山間飄絲繞帶的煙雨,還有逐漸逼近的清風掠動古松枝葉的風聲,還有……

  姬硯沉垂眸,目光漸漸的落在趴在自己兇口處的殷鹿竹身上。哔

  她眉眼輕輕的閉着,長長的羽睫垂下,正均勻的呼吸着。

  還有,那被她緊緊握住的手。

  這一切的美好,讓他心智難忘,流連忘返。

  即便兇口處有些發麻,姬硯沉依舊忍着,動也不動,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目光眷戀的停在殷鹿竹的臉上。

  這個人,自己從前怎麼就會這般厭惡她呢。

  明明,她這般叫人不舍。

  若是這錦繡如織的塵世還有什麼是他放不下的,那麼,一定是殷鹿竹了。哔

  想到自己的皿毒,姬硯沉眸色暗了暗。

  上蒼終究還是對他殘忍了。

  若不曾遇到殷鹿竹,他想,死也就死了吧,可如今,他竟這般不舍。

  姬硯沉眼眶突然就有些濕潤了起來,他從不曾有一刻這般責備過天命的不公。

  “姬硯沉!”

  殷鹿竹一聲驚叫忽然響起,而後猛地坐了起來。

  姬硯沉盯望着她,那雙眼睛裡含着驚喜,含着脈脈深情。哔

  “殷鹿竹,你夢到我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殷鹿竹,低聲詢問。

  殷鹿竹還有些恍惚,聽見姬硯沉的聲音,她這才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四目相對,她忽然一頭紮進他的懷裡,一雙手緊緊的抱住了他纖細的腰。

  這個男人似乎又瘦了,瘦得叫人有些心疼。

  感覺到她的不同尋常之處,姬硯沉身子微僵,“你……是在擔心我麼?”

  “姬硯沉,對不起。”哔

  殷鹿竹的聲音自他的兇口處悶悶的傳來,帶着一抹令人忽視不掉的顫音。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姬硯沉眸色微僵。

  他菲薄的唇瓣輕輕抿了抿,試探的詢問:“你……可是聽說了什麼?”

  “嗯。”殷鹿竹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那抱住他腰的手又緊了幾分。

  回首這些年的路途,她的身邊,似乎總有姬硯沉的存在,而她,也習慣了,慢慢的就覺得,他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永遠都會陪在自己的身邊,供自己驅使,給自己解悶,甚至救她性命。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男人會離開。

  殷鹿竹心中湧起一陣難言的酸澀,讓她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哔

  “怪我,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

  “殷鹿竹。”

  不等她把話說完,姬硯沉便輕輕推開了她,瞧着她紅腫的眼睛,他有片刻的失神。

  第634章

  “哭什麼?你不是也說,我可生死人,肉白骨,這一生醫術還怕救不了自己的性命麼?不過一株七夜菱花,若沒了,換成旁的就是,何須這幅死了爹的模樣!”鰛

  姬硯沉有些倨傲的聲音傳入耳朵,殷鹿竹卻是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她伸手在他腰傷重重的擰了一把。

  “你若敢死,我便給你墳墓掘了,将你挖出來暴屍荒野!”

  “呵呵!”姬硯沉不屑的輕笑一聲,“隻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頓了頓,姬硯沉複雜的看了一眼殷鹿竹,狀似不經意的詢問道:“哪裡聽來的這些小道消息,竟将你急哭了?”

  殷鹿竹擡手擦了一把臉上未幹的淚痕。

  “姬萱。”鰛

  “……”姬硯沉臉上拂過一抹驚愕,他衣袖裡的手微微一顫。

  竟是姬萱。

  “你在想什麼?”

  姬硯沉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今日是殷都的祈月節,據說,在這一日,殷都裡的閨閣女子都會出門,若得月神眷顧,便會遇到如意郎君。”

  “兩情相悅的男女一同祈月,便會長相厮守,白頭偕老。”

  殷鹿竹點了點頭。

  “對,從前我也去過,和我府上的庶妹。”鰛

  那一年祈月節,她在庶妹的糾纏下出了傅府,走上了殷都的鬧事。

  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了沈南箫。

  那時候,他一身白衣,氣度儒雅,他似乎往那一站,便生動了整個夜晚。

  也就是那驚鴻一瞥,沈南箫在t她心裡如野草一般瘋漲。

  就在這個時候,小孩子吵鬧的哭聲驚擾了這一場绮麗的夢。

  那小女孩似乎是看中了一盞兔子燈,可那兔子燈需要作詩才可得到,她哭着向牽着她的婦人讨要。

  衆目睽睽之下,那婦人尴尬的羞紅了臉,“我,我不會作詩,囡囡要不算了吧……”鰛

  “我不,我就是要!”

  就在這個時候,沈南箫上前詢問,“老闆,這個兔子燈我要了,有什麼要求麼?”

  那小販将沈南箫打量了一眼,高聲道:“今夜是祈月節,隻要公子能做出帶有月字的詩,這兔子燈便是公子的了!”

  她看見沈南箫輕垂眼眸,隻一瞬,他便開了口,嗓音如潺潺溪水,動聽至極。

  “夜半清風生,月光如水明。

  天上明月垂,灑下銀輝精。

  江水漣漪動,徐徐荷葉晴。鰛

  獨立思歸處,興來撫琴聲。

  綠楊掩窗外,清風滿庭情。

  倚窗月色麗,步步随心行。

  朦胧中如夢,依依不自離。

  且将此情寄,思念兩相随。

  說不清這意,月明中自知。

  相思濃如酒,此情難言辭。鰛

  看盡秋月影,此生愛不移。”

  小販眼裡劃過驚豔,連忙取下兔子燈遞給了沈南箫。

  而他接過,轉手便送給了等在攤位前的小孩兒。

  瞧着那小孩破涕為笑的樣子,他溫潤的目光掠過淺淡的笑意。

  憶起從前,殷鹿竹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這大概就叫做天意弄人吧。

  瞧着她臉上變化莫測的神情,姬硯沉好看的眉頭微蹙,“庶妹?我記得,你乃楚湘王府嫡出,除了你,府中再無旁的孩子?”

  第635章

  聞言,殷鹿竹也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姬硯沉。傕

  “走吧,我們去看看。”

  姬硯沉神色複雜的看她一點,卻也沒有再多問,若殷姑娘想說,總有一日會告訴他的。

  若不想說,問了也無意義。

  ……

  大殷的祈月節,宛如一幅充滿詩意的畫卷。

  十裡長街,燈籠高懸在屋檐下,各種顔色和形狀的燈籠如光點一樣點綴着長巷,絢爛奪目,煞是好看。

  所有的商鋪都開始張燈結彩,店鋪内部牆上用五顔六色的秤砣串成的彩帶上挂着長長的枝條,枝條放滿了糖果、糕點和水果,熙熙攘攘的人群河濱就像是一排排富有的人家。傕

  倆人并排走着,置身其中,隻覺得溫馨。

  高台上戲子唱着精心編排的曲子,婉轉動人。

  “君嘗十年為一場夢,今夜重逢燕京人,春風初度玉簾開,繁花似錦賞眼前,賓客簇擁酒不醉,吟詩笑語舞非凡,霞帔飄飄舞上頭,富貴逼人恍如仙。”

  此時此刻,十裡長街熱鬧非凡。

  高大的屏風後面,一位偉岸的男子起舞,掌聲洋溢,歡呼大笑間,身畔豐腴的女子紛紛流轉,像盛開的花朵綻放出最美麗的光芒。

  閣樓之上,顧庭芳與沈南箫臨窗而坐,桌上杯盞琳琅滿目,金碧輝煌,像是珍貴的寶藏。

  各色口味的美味佳肴,濃香撲鼻,一道道都能讓味蕾拂動。傕

  漫天繁星,耀眼輝煌,偌大的殷都城正沉浸在一片歡樂的場景裡。

  沈南箫舉起酒杯,“如今這盛世,辛苦君上了。”

  顧庭芳微挑眉眼,“若無南箫相助,孤也無法這麼快平定内亂,坐擁天下。”

  倆人相視一笑。

  沈南箫還想說什麼,目光突然掃過底下熙熙攘攘人群中,而後,猛地僵住。

  瞧着他失态的樣子,顧庭芳也順着他的目光之處看了過去。

  人群中,那個庸醫他一襲黑衫,端然而立,眉宇間流露出閑逸和超脫,恍若一個雲遊四海的遊子。傕

  他眼神沉靜深邃,讓人遠離了浮躁紛擾,隻剩下一份肅穆與清冷。

  此刻,他正和那不成氣候的殷鹿竹并排走着,随後,竟牽起了殷鹿竹的手。

  倆人相視一笑。

  沈南箫呆呆的看着那一幕,眼眶突然浮起一陣水霧。

  他靜靜的坐在那,目光穿透一切落在了殷鹿竹的身上。

  他手握着酒杯,卻不浮誇,以淡泊名利的态度看待人生,獨立不羁。

  沈南箫身軀高瘦,風姿綽約,仿佛身負千年積澱的文化底蘊,寂然而立,端莊而清新,令人不敢接近,卻心生敬畏。傕

  隻是此刻,他的心裡,像是下了一場暴雪,無人知曉。

  那年祈月節,他閑來無事,便獨自一人乘車出了相國府,街道之上百姓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叫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平靜。

  這些年的辛苦,也總算是沒有白費。

  他遇到了一個想要兔子燈的孩子,并為他赢得一盞。

  他原本已經離開了,可是想到還在府中讀書的沈今召,便心生恻隐,也想給他帶上一盞兔子燈。

  待他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女子站在攤位前。

  第636章

  那女子很是自信,還不待做出詩句,便率先将兔子燈拿到了手裡,一副兇有成竹的模樣。謟

  殷都之中,他鮮少見到有才學的女子,不免有些好奇,她當真能拿走這兔子燈麼。

  攤販見是個女子,也不由得有些懷疑,“姑娘知道規則吧?”

  “我知道。”

  她順手取下了懸挂的兔子燈,目光眷戀的看着手中的燈,紅唇輕啟。

  “露華初降瑤台上,瓊枝玉葉摘芳華,淡紅明月照清涼,撫琴怨曲萬般妝,一生時光皆匆匆,唯有今宵何其長,明月不言相思苦,短亭長亭又一年。”

  “姑娘便将這燈拿走吧。”

  “謝謝。”謟

  她拿着燈朝着與自己相反的方向離去,而自己,卻站在原地,盯望着她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裡,他才恍然,這人看起來竟這般眼熟,不就是當日匆匆一瞥的傅府嫡女,傅绾笙麼?

  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二次見她。

  然而,沈南箫永遠都不知道,也正是那個夜晚,他驚豔了傅绾笙的半載浮生。

  而傅绾笙亦不知,那個夜晚,她也同樣驚豔了沈南箫。

  隻是,他是君子,若貿然上前搭讪,恐失了禮數。

  而她,是高門淑女,亦更不可越了規矩,令高堂蒙羞。謟

  “哼!”顧庭芳的一聲輕哼打斷了沈南箫的思緒。

  他回過神來,迅速的将臉上那些神情收斂起來,這才問道,“怎麼了麼君上?”

  顧庭芳坐在桌邊,目光穿過層層人群落在姬硯沉的身上。

  “什麼檔次,也敢穿和孤一個顔色的衣服?他配麼?”

  沈南箫不語。

  顧庭芳繼續道:“你看那殷鹿竹笑的一臉不值錢的模樣,縱使有龍陽之好,我大殷泱泱大國,其中不乏家世好,容貌好,才學好的男子,何須與這前朝餘孽這般親近!”

  沈南箫瞧着殷鹿竹,見她白皙的面頰上浮起一層绯色,那看向姬硯沉的目光更是噙着漫天溫情。謟

  他輕輕垂下眼眸,唇邊露出一抹苦笑。

  “想來殷世子是當真喜歡這姬硯沉吧。”

  “呵!”

  顧庭芳涼薄的一笑,那雙狹長的鳳眸裡皆是漫天寒涼。

  “不知道這庸醫有什麼好的?這殷鹿竹就是這般膚淺,看着惹人心煩!”

  話落,他吩咐道:“時越,下去将那倆人趕走,看着礙眼。”

  時越不解的目光落在了顧庭芳的身上,一句話,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失敗了,沒有忍住。謟

  “君上,你是嫉妒姬硯沉麼?”

  “孤嫉妒他!”顧庭芳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一般,就連嗓音也陡然拔高。

  “孤嫉妒他是亡國之子,還是嫉妒他身負皿毒,不久于人世,還是嫉妒他委身于一男子,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

  “還是嫉妒他每天生活在滅掉他雲姜人的眼皮子底下?”

  時越抿了抿唇瓣。

  “屬下也隻是随意一問。”

  時越疑惑的看了一眼顧庭芳,他也隻是好奇之下一随便一問,君上實在沒有必要這麼大的反映,顯得有些心虛。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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