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央去青蓮鎮待了十幾日,心卻一直留在桃溪村。
信鴿把小舅舅的親筆信帶去善堂,告訴他霍晚绛已經醒來時,若沒有秦老怪攔着,他恨不得立即就趕回來。
他回來時天氣正好,碧空如洗,萬裡無雲,恍若春日燦爛。
霍晚绛穿着她曾在淮南王府穿過的藕粉色布衣坐在院中,低頭給他縫補衣服。
她滿頭青絲都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低頭時,光潔細長的後頸露了出來,在光下白得驚人。
陽光鋪灑在她周身,竟反射了層淡淡的、淺金色光暈,壁畫上的神女似的。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女郎漂亮到極緻,連每一縷發絲都在發光。
看她一眼,淩央心中的陰霾都一掃而空了,隻剩下滿心的歡喜和期待。
于是他遠遠地便要叫她,用從未用過的親昵口吻叫她,告訴她,你的夫君回來了。
霍晚绛是順勢擡了頭,可淩央沒想到,她的神色居然出乎意料的淡然。
她并無任何期待之色,仿佛他出遠門歸來,不過是件不足挂齒的小事。
她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嘴角甚至連任何弧度也沒有。
甚至都沒有起身迎接他,繼續跽坐着忙活手裡的針線。
淩央的心忽然感覺被人硬生生挖空了一塊。
不是這樣的,她從前是那樣喜歡他,看到他痊愈回來,難道不是應該笑着、提着裙擺奔向他麼?
難道阿绛不喜歡我了?
不會的,阿绛還是喜歡我的。
隻不過她重病一場,死裡逃生,心境難免不同,她身上的傷還沒痊愈,更不能歡天喜地跑來擁抱我。
無論如何,阿绛都不會不喜歡我的,我在一點一點變好,我也在為她付出,她若是不喜歡我了就更沒道理了。
淩央很快否認了那個可怕的想法。
牛車在柴門前停住,淩央在善堂小童的攙扶下跳下牛車,磕磕絆絆跑進院中。
他緊緊抱住霍晚绛,恨不得與她再也不要分離:
“阿绛,我去了這麼久,你有沒有想我?”
“在桃溪村可還住得習慣?冷不冷?平時吃得可好?”
“我知道你肯定睡不慣稻草鋪的床,别擔心,我買了床褥子回來,墊上睡覺就不紮人了。”
“你才曆經死劫,便是針線活也不能做太久,否則傷神,知道了麼?”
......
一連串的關懷和問題讓霍晚绛無所适從,這個擁抱更讓她感受不到半點溫度,反而處處别扭。
怎麼一睜眼醒來,淩央就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忽然之間話就變多了,忽然之間就喜歡上她了?
這樣的淩央太陌生了。
她不需要他這樣過分熱情的感情施舍。
就好像如果自己不曾為他差點丢了性命,他就絕不會因為别的地方而喜歡上自己一樣。
霍晚绛面上沒有半分笑意,稍一用力,就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
她用雙手推開他,無視他亮晶晶的眼眸,無視了他春風滿面的笑,彎下腰,撿起針線籃,轉身逃也似地回到屋中。
淩央不禁錯愕,更沒反應過來。
等他感受到霍晚绛的排斥後,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她的衣帶,卻落了空。
霍晚绛為何忽然對他如此冷淡,他沒在桃溪村的日子裡,她莫非遇上什麼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