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075章 沒有寄出的信
裴光年下葬,親朋友好友祭拜後逐漸散盡。
裴家的氣氛持續低迷。
大家都熬壞了,就連一向最會給自己做思想工作的孟時初都面露倦态。
晚上,霍徹的父母和兄長霍城在裴家用餐,甯川也在,親朋的陪伴也是對生者的安撫和開導。
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晚餐結束後留了會兒,霍家衆人起身告辭,甯川也要走。
他明天下午的飛機,上午要見朋友,今晚打算去酒店。
裴錦淮主動挽留。
“今天就不了,下次吧。”甯川婉拒,并對裴錦淮和裴修虹說,“你們也要向前看,不要枉費了裴董這麼多年為你們鋪好的路。”
說真的,他很佩服裴光年。
或許有人認為當年裴光年忍氣吞聲顯得軟弱了一些,但他覺得人總要會審時度勢。
裴光年在隐忍和退讓中保下了裴家,讓裴家在今時今日有了天時地利人和的絕地反擊機會,一飛沖天。
在他看來裴光年是個厲害且強大的男人,旁人怎麼議論貶低無所謂,對裴家來說,他有責任有擔當,足夠在裴家曆史上記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甯川本不想再多言,畢竟這是裴家,可看到孟時初和裴漫歌走來,他還是又說了句,“逝者往生,生者自勉,家和才能萬事興,期待你們這些晚輩攜手共創裴家新的盛世。”
“謝謝甯叔,我們會的。”裴錦淮回應,裴修虹也點頭。
簡短聊了幾句,裴錦淮忽的說,“甯叔,我父親給孟姨留了一封信,還請您代為轉交。”
這是裴錦淮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見他轉身要去取,甯川喊住裴錦淮,“裴董頭七你們孟姨要來,到時候你直接給她就好。”
“您是孟姨丈夫,給您是一樣的。”裴錦淮道。
甯川點頭,“那行。”
裴錦淮将信件取來,雙手遞上。
甯川接過,說道,“我會轉交。”
“也感謝甯叔這趟遠道而來的相送,我父親會祝福您和孟姨此生幸福安穩的。”
“走了,你們好好休息,别再熬了,等你們好起來我送你們一份禮物。”甯川出門,司機早在等待。
甯川走後幾人折回屋,發現裴光遠坐在沙發裡抽煙,一根接着一根。
裴修虹上前,不由分說拿走他燃了一半的香煙,“别抽了,大伯會不高興。”
裴光遠低着頭,眼睛酸澀,聲音沙啞道,“那他怎麼自己不來跟我說?”
這話怼得裴修虹無言以對。
純無理取鬧嘛。
裴光遠重新拿起煙盒,抽出一支又要點燃。
這時,霍徹開了口,“二叔,我聽人說人故去之後若有心事或者牽挂,靈魂是得不到往生,會一直盤桓在牽挂之人周圍,如果時間久了放不下牽挂得不到往生,将失去往生的機會,成為飄蕩無根的遊魂,再無來世。”
随着霍徹的聲音落下,裴光遠手中打火機一松,焰火熄滅,嘴上的香煙也本能性的拿下夾在指間。
他擡眼看過來,“真的嗎?”
“不知道,我也是聽老一輩人說的。”霍徹道。
假的。
他變過飄,知道的,飄會逐漸淡化人類的所有情緒,變成無人看見的存在,終日遊蕩。
如何往生,他也不清楚。
但安慰人嘛,說說小謊應該不會被天打雷劈吧。
而且他前世變成飄的時候,也沒有見過别的飄,仿佛一個飄就是一個世界。
不知道寂寞是什麼,不會焦躁,不會害怕不安。
就是無聊了一點。
“二叔,”霍徹喊了一聲,走過去從裴光遠手裡拿走香煙按滅在煙灰缸中,又取走他的打火機,“爸為裴家鋪了這麼堅實的一條路,我們也要為他鋪好通往往生的路,您說對嗎?”
裴光遠盯着他,皿色的眼中一片濕潤。
他動了動唇,聲音始終沙啞,“你小子……你要是敢欺負大哥的女兒,我替他教訓你!”
說罷起身,匆匆往外走。
哽咽的聲音留下了一句,“錦淮時初你們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步伐慌張,早已淚流滿面。
裴修虹和裴漫歌匆匆道别跟了上去。
大廳裡,隻剩裴錦淮、孟時初和霍徹三人。
今晚孟時初和霍徹會留宿這邊,主要是實在不放心裴錦淮。
之前的心理幹預剛有起色,裴光遠又走了。
對于裴錦淮來說,父親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是從幼時到童年,到青年再到成年,從未缺席過。
這份父愛,沒有被掩飾過,直白而沉重。
孟時初給裴錦淮倒了一杯水,“爸寫的信你看了嗎?”
“嗯。”裴錦淮點頭,“爸沒想要插足破壞孟姨和甯叔的婚姻,也沒想過要挽回什麼,他隻是欠孟姨一個道歉。”
當年他們是真心相愛,是他不夠本事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兼顧兩全,負了孟伶熱烈的感情,導緻她負氣離開。
他也慶幸孟伶選擇離開,否則未來将因他被掣肘。
孟伶值得更好的,她也得到了更好的。
他感謝孟伶為他帶來了一份陽光,也感恩孟伶生下了他們的孩子,更感德甯川如此善待他的女兒。
他愧對孟伶,卻也感激命運的如此安排,由衷祝福他愛的人一生幸福安康,順遂無虞。
裴錦淮喝了一口水,說,“這封信是爸剛知道你時就寫下的,隻是孟姨避着他,沒有機會給出去。”
上次甯川和孟伶來京都,裴光年想見一面,就是想親自送出信件,并告訴孟伶不用躲着他,他不會成為她如今幸福生活的半分幹擾。
可惜,被桑蘭大鬧耽擱了時間。
自此也再無機會。
“抱歉。”孟時初放下手中水杯,心中也是慚愧,或許她多問幾句,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吧。
“你道什麼歉?”裴錦淮搖頭,“爸可沒教我不講道理。”
長輩的事情,跟晚輩又有什麼關系?
孟姨能讓孟時初回裴家,想來也是父親那封沒給出信件的答案吧。
裴光年的道歉,從一開始就是被原諒了的。
孟時初說,“我媽從未說過爸有什麼不好,小時候我問過,她說我的生父是個溫柔的紳士,是個非常優秀的男人。”
她也問過孟伶,既然對方優秀,他們為什麼沒有在一起?
孟伶說:人長大了後,很多時候是沒有選擇權的,得到和失去都是常态,不在一起也是有緣無分命裡終無。
那時孟時初還小,不太聽得懂。
随着長大,如今已經理解那話的大半意思。
聽完孟時初的話後,裴錦淮勾了勾唇,“我想,爸在天有靈會明白的。”
“哦對了小初,爸十年前就立了遺囑,在寫那封信時也修改過一次遺囑,他的遺産你我一人一半,你看有什麼意見嗎?”
沒給孟時初開口的機會,裴錦淮又說,“我欠孟姨很多,在我眼裡你就是我親妹妹,我可以給你更多。”
隻要她要。
隻要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