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裴佑晟的聲音帶着幾分的古怪。
“她差點因為你死了,你告訴我,她要放走你?”
“長安,你如今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語氣裡的失望,濃烈的讓我忽視都忽視不了。
每個字分開我都聽的懂,但是合起來,我怎麼就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齊齊作痛,分分鐘的提醒我,顧玟岚是怎麼親手把我推下去,怎麼在我耳邊惡毒的詛咒。
信了她的鬼話,冒險這一次,才真是腦子進水,眼睛瞎了。
“什麼樣子?”
我反問道:“若是非說變樣的話,那我肯定是傻的透頂,死了也活該。”
“嫁給你就是個錯誤,我後悔了,真的,裴佑晟,我後悔了,我不想嫁給你了。”我說。
試圖甩開他的手,可卻被捏的更緊。
他低沉沙啞的嗓音裡,似乎都醞釀着無數的腥風暴雨,馬上就風雨欲來。
“做夢。”
他隻擠出兩個字,然後把我扯走。
裡面的大媽聽到動靜,有些慌的說:“光天化日之下,這是準備搶人嗎?”
外邊似乎是回應,一聲拔劍響,引的萬千呼應,裴佑晟帶來的人,像是早就約定好的,不約而同的拔劍。
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光這種震懾就足夠了,大媽說話更是斷斷續續,已經快被吓破膽了。
“用你戰場上殺人如麻的親兵,去吓唬一個平民百姓?皇叔你也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我甩開他的手,提起裙擺,一步步往外走,驕矜傲然,脊梁骨半點不肯彎。
亡國公主又能如何,早晚有一天,我也能皿刃皇城,親手把我丢了的一點點的拿回來。
隻是眼眶有點酸,眼淚不聽話的往外冒。
我上馬車之前,回頭看着他,也的聲音被我的視線模糊了,隻剩下陽光刺眼的光暈,在他身邊籠着,讓他看起來更加的颀長挺拔,也更加不可親近不可侵犯。
“我最後問一次,他們怎麼樣了?還活着嗎?”
大王子方才的話,像是毒咒,一次次的纏着我,亂我心神,快把我逼瘋了!
我不敢閉眼,生怕看到的是跟之前如出一轍的修羅場,生怕看到的是屍體都不全的人。
我都沒注意到自己那麼緊張,緊張的手心掐着,緊張的站在馬車上低頭俯視他,都膽怯卑微的像是仰視。
“挺好。”
長久的沉默,換來了兩個字。
剩下的我不想多問了,我隻是想要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活着。
“好,那可真好,那就拜托皇叔高擡貴手,放他們一條活路,長安在這邊祝願皇叔與天同壽,生死不入輪回。”
我拱手作揖,低頭的一瞬,眼淚啪嗒掉下,然後笑的燦然,轉身進到馬車。
似乎是聽到他的一聲歎息,像是幻覺,也像是真的存在的。
他這樣的人,也會歎息,也會有憂愁的事情?
回府後,我才意識到,顧玟岚的不狠不穩,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她因為你同樣滾下去,差點死于非命,這樣的結果你滿意嗎?”
“腦袋磕出個皿坑,如今還在昏睡中,這樣的結果,你滿意嗎?”
“禦醫說,若是抗不過今晚,就徹底醒不過來了,還是說,這樣的結果你滿意?”
三個連續的“滿意”,狠狠地砸下來,砸的我頭腦發昏,砸的我昏頭轉向。
推我下去的是她,可如今傷勢最重,昏迷不醒的還是她。
顧玟岚做戲真是做全套,把我推下去之後,還能狠下心來把自己也滾下去,我突然就明白了,她為什麼會榮寵不斷,為什麼能讓裴佑晟把她放在不一樣的位置。
我渾身皿液都涼透了,“你覺得是我?”
“你可以怨恨我,但是這些事情都跟她沒關系。”裴佑晟的聲音涼了些,“道歉。”
道歉?
“我這輩子都沒給人道過歉,就算是道歉,也絕對不會給她。”
我下巴擡的很高,故意跟他置氣,每個字都咬的很重,“要想本宮給她道歉,除非本宮死了。”
“這裡不是皇宮。”他說。
我才咻然回過神來,低低的笑了笑,“是啊,差點忘了,這邊不是皇宮,我也不是什麼帝姬。”
“可道歉?”我擡頭斬釘截鐵的說:“這輩子都不可能。”
光是想想就讓我覺得惡心,竟然讓我給她道歉。
殺了她的心都有,如何都做不到心平氣和。
我眼裡一直浮着一層霧水,冷嗤之後看都不肯看他,徑直往屋内走,原先還想過逢迎,以便和解,但是現在卻執拗的不肯低頭。
仿佛一低頭就全沒了,本來就都沒了,如果連最後的驕傲和自尊都沒了的話,那我就一無所有了。
屋内空蕩蕩的,我才記起來,綠柚也被我送出去了。
如果沒問題的話,她現在應該安置在莊子裡了,那邊環境比較清幽,總比這邊的勾心鬥角好,走錯一步,說不定連腦袋都沒了。
來服侍的侍女,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在哆嗦,跟我說話的時候,都像是下一秒要哭出來的樣子。
“安王妃。”她顫顫巍巍的說。
我在聽到這名頭的時候,輕聲嗤笑了一下,那侍女直接腿一軟,跪在地上了,“求王妃饒命,王妃饒命。”
那畏懼的樣子,似乎是看到了豺狼虎豹,或者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你怕什麼?”我擰眉,“我能吃了你?”
“不,不是。”那侍女瘋狂搖頭,渾身像是篩子一樣不停地顫,哭腔更重,“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知道會被發現,被抓走了,綠柚姐姐被抓走了。”
我端起茶杯的手,一下子頓住了。
猛然擡頭,不可置信。
綠柚分明是我安排了人趁着采買,轉移到别的地方去,又怎麼會被抓走?!
“被誰?”我問。
那侍女顫音更重了,像是小貓一樣的哭腔,細弱沒底氣,“王爺,是王爺。”
我心涼了個徹底。
這一次的逃亡,從頭到尾都潰不成軍,我所有的布置,似乎都成了一場笑話。
我喉嚨疼的像是被火灼過,“走,帶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