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要去邊關?」系著袍子,常小棠一臉古怪。這幾日事情頗多,那位小東家已經答應,會入邊關執掌三千老軍。
讓他料想不到的是,剛來投靠的陳家橋,居然也主動請纓,要跟著入邊關。
「公子的意思,原本就是讓人跟著去的。」
「四屋先生,我手下門客不少,再者說此行危險重重……咦,你識得那小東家?」
「不識,但他是去救國。為天下百姓者,便是最大的俠。」
常四郎頓在原地,旁邊站著的老謀士,也一時不語。如他們,都想著將這位四屋先生留在身邊,為以後的大事添一員虎將。
文武雙才,且放棄家業做了斬貪之俠。如這般的人,說是天下英才也不為過。
老謀士猶豫著,想要說些什麼,卻見自家的主公,已經大咧咧地揮手。
「那便去吧,便跟著小東家去吧。這一樁事情後,你願意回常家鎮,老子便掃榻以待,若是不願,你我一杯離別酒,也不枉這一場相識。」
「多謝常公子。」
……
正德殿內,吳松的聲音還在繼續。
坐在鎏金椅上的徐橋,已經心底發澀。自小到大,關於義父的事情,他問了許多人。
如吳松所言,便是從這裡開始,義父四屋先生第一次追隨了父皇,百騎入邊關。
他斜靠在椅上,陷入了一種莫名悲傷。看著近侍幾次走入,添上四五輪的燈油。
不知覺間,關於義父的事情,在吳松的嘴裡,已經到了入蜀,到了被妖後圍剿。
……
「陳統領,我等走不得了。」
「情報呢?」
「曹鴻副統領那邊……已經安全脫身。」
「這便是了。」
杵著傘劍,陳家橋立在山岡上,臉上未見絲毫懼怕。他側了側身,看去成都的方向。
很多人都明白,實際上,那位曾經平平無奇的小東家,在這亂世之中,給了他一盞明燈,教他睜開眼睛,教他看見了許多東西。
鐺。
將傘劍撐開,陳家橋笑了起來。
這後半生,他總是喜歡作反詩,想著勸很多人,勸他們看清亂世,又勸他們看清百姓疾苦。
那位小東家約莫是聽懂了。
「合山鎮四屋先生陳家橋,來領教滄州千軍萬馬——」
……
「縱死無悔英雄志,剪開濁世九重天。」吳松念完,整個人如同失了力氣,仰頭長籲。
「若無記錯,陛下那會尚未有有太多底蘊,四屋先生便矢志不悔地追隨了。」
「殿下,殿下?」
吳松停下聲音,不知何時,金椅上的太子徐橋,已經起了身,慢慢踱步走到了殿外。
吳松剛要往前,被李柳起身攔住。
「先生莫去,隻怕現在殿下心裡不好受。」
吳松點了點頭。
……
殿外的冷風中,徐橋負手而立,一雙眼睛裡溢滿了悲傷。未見其面,卻冠其之名。
那位天人兩隔的義父,當初是何等的英雄豪氣。
他顫著手,止不住揉了好幾下眼睛。
「這般大的人,怎的還哭?」便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等徐橋睜眼,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面前已經站了一道人影。他怔了怔,聲音一下子嘶啞起來。
「父、父皇……」
他的面前,那位年逾四十的蜀帝,穿著隨意的長袍,背著手,正皺眉看著他。
「原以為你打了勝仗,是個兒郎了,怎的還這般嬌氣。」
「父皇勿怪,先前在殿中,聽了義父的故事。」
蜀帝登時沉默,再無責怪,走前了幾步,轉身看去殿中。頓時,三呼萬歲的聲音,一下子響了起來。
「牧哥兒,大半天又罵孩子呢。」說時遲那時快,又是一道鐵塔般的人影走近。
「虎叔也回來了!」
巨漢正是司虎,約莫是年紀長了,又怕顯老,連身上的胡茬子,都剃了個乾淨。
當然,吃的本事依舊見長。隻聽說接風宴準備開始,便拖著蜀帝徐牧,急忙騎馬趕回了。
「司虎,我家那喜歡讀書的小侄子,也在殿中呢。」
聽聞此言,司虎登時脫了鞋拔子,便要往殿裡沖。這一身萬軍中取敵酋的本事,好大兒算是學廢了,最後還瞞著他,偷偷跟徐橋去了涼州。
「傻虎啊,這多大個事,孩子還小,給我常老四一個臉面,今兒咱不打了。」
徐牧頓時又笑,「常老四啊,你家那娃兒也偷偷來了,正在殿中躲著呢。」
原本還勸著的常四郎,罵咧兩句,整個人跑入殿中。
正躲在角落位置的常逢春,急忙理了理袍子,彬彬有禮地站了起來。
「父王在上,兒臣這廂有禮。」
「你幹甚去了?」常四郎皺眉。
「來皇宮正德殿,找子堂先生學了個高深的兵法。」
「你學個逑你學,我真想捶死你。」
……
正德殿外。
沒有理會殿內的哄鬧,徐牧轉過身,看著旁邊的好大兒。
「義父當年殉死之時,父皇可是哭了?」
「自然是哭了,如斷一臂。」徐牧嘆著氣,「你需切記,我徐家的江山,是這幫老夥計用命打下來的。大蜀的未來,你需恪守本心,善待天下,如此才不負你義父,以及七十裡墳山忠烈的期望。」
「兒臣記住了。」
擡起手,徐牧握了握自家兒子的肩膀。他心底最重要的秘密,一直守著,未曾對任何人說,得知有了徐橋,他的人生在異世,才不算一場孤獨。
「父王怎麼了?」
「無事。」徐牧露出笑容,「你家的東方老師,已經入長陽了,不若與朕一起過去。」
徐橋臉色歡喜。東方老師雖留在成都,但偶爾也會入京,教習他不少的東西。隻是這近一二年,東方老師的身子,顯得越發頹老了。
「文龍先生一去,這偌大的大蜀帝國,你家的東方老師,至少佔了一半的大功。隻可惜,封侯封公他都不受,隻喜歡留在將官堂教習後輩。他明明知道……朕不是殺功的人吶。」
「父皇,他或是想陪著文龍老軍師吧。」
「朕由著他的性子了。」徐牧嘆出一口氣。
「父皇,那史書的事情——」
「稍後再聽。」